现场一片寂静。
不仅仅是羞愧难堪,更多的,是因为傅浩提到的江南贪污赈灾案。
他们一直不听不说不看,就可以当自己不知道,但现在,却被这样一个愣头青当众点醒。
他们恼怒,他们辩驳,他们群情愤慨。
“小子之言,过于理想!
你于功于国毫无一丝建树却可在此夸夸其谈,就是因为有诸多你不知道的人在为家国浴血奋战!
他们也是我大雍的大好儿郎!
若非公主和亲,延缓时机,如今积贫积弱的大雍,何来粮草?何来辎重?又何来兵卒将帅?”
“是极!是极!虽都是傅家儿郎,却到底是过继之子,如今看来,远不及当年傅家十二如玉郎之名!”
“诶?兄台此言差矣!如玉郎何等天资,又是何等功绩,又怎是这等庸才能与其相提并论的?”
“哎!傅兄,你、你……糊涂!糊涂啊!!”
“……”
傅浩沉默不言。
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在寂静过后,不约而同地对着底下那青衣男子口诛笔伐。
有同是疏远的学子,也有相识的至交好友,甚至是一些年轻的夫子,都对他表现出了极致的失望之情,甚至有的人都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曾与他相识。
虽然面对这些文人墨客的攻击,傅浩面色并未有多少动容,可在他紧握的双拳下,是逐渐空出来的一大片空地。
周围的人都在远离他。
颜水儿看得难受,她环伺四周,竟无一会帮他说话之人。
小筑上刚才还饮茶阔论的夫子们沉默不语,周围听取高台论道的观众们竞相无言。
哪怕有的人欲言又止,想为他辩护两句,可当颜水儿期盼地看过去时,那些人又低落的将嘴闭上了。
他们不敢说,也不能说。
说了,就是在妄议朝政,是在质疑君主的权威,甚至……是在挑动在场某些江南世家大族的神经。
凉平公主和亲一事如今才传入洛阳不久,可在此之前,除夕后的第一场大朝会上的事,却很快就传遍了大雍国内。
人们既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傅如玉,也害怕会成为余怒未消的天子的刀下魂。
是,傅如玉的罪名是得到了清洗,诸多罪魁祸首也都一一伏法,甚至是太子殿下亲自执起的屠刀,何等殊荣。
但人死如灯灭。
傅家的声望到底有了污点,不再白玉微瑕,傅如玉的尸身也再拼凑不回来,他的惨死成了无法挽回的遗憾。
更何况……如今的赈灾银依旧没有找回,从那些被杀官员的家中搜出来的金银财物甚至不足那笔灾银的百分之一。
陛下亲自下旨,命令太子南下调查。
这种情况,谁胆对此敢多说一句,便是在明晃晃地告诉众人——我曾与江南赈灾案有关。
不论这种指控是真是假,哪怕是假的,那些想要在太子殿下来到江南前努力将一切粉刷太平的江南官员和世家大族们,都会让这荒谬的指控成真。
就像当年的傅家如玉郎。
那样的天之骄子、世家麒麟儿都会被污蔑成此,他们这等还未有官身的学子又如何敢明晃晃地踏上这前车之鉴。
所有人的都在思虑,所有的人都有顾忌。
哪怕他们自己什么都不怕,可为了他们身后的家人,他们也不得不怕。
他们没有傅家那样的权势与声望,能在自己被诛杀后,还能护住家人和族中后辈。
他们赌不起。
但颜水儿却看得胸膛燃起了一股浇不灭的火气。
寂静而压抑的气氛甚至成了燎原的星火,那些脱口而出的指责话语更是让她的面容冷漠异常。
而傅浩的沉默和不辩解,则成了点燃怒气的最后一根导火索。
她怒而扬声道:“你们这些被生活和世故磨平了棱角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嘲笑志向远大的少年!”
周围的议论顿时一静。
所有人都看向了出声的源头——那是一个红衣烈火的女子。
鲜红的裙摆飞扬,在空中猎猎飞舞,如墨般的发丝随风飘荡,划过更因怒意而变得红润异常白皙瓷滑的小脸,万分鲜活。
可她此时却大步流星的走上高台,气势凌然地环顾四周,明明在众多男子的衬托下显得娇小异常,却丝毫不畏惧周围千百双目光的凝视。
她傲然挺立,身姿不怯,语气更是豪情万丈。
“生如蝼蚁才更当有不屈之心!
就因为你们曾经向权势和贪欲低了头,就想让所有人都如你们一般,以知世故而世故为荣,视谋私利全己身为卿卿性命!
但英雄之所以为英雄,就是因为在明辨是非善恶后,依旧能满腔热血,保有初心!
会当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