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橘小手一叉,气呼呼回苏吟,“我怎么知道大人一下子就变了。来了扬州之后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带姑娘回府,宴客,忙碌倒未变。”
“品橘,你可知宴请的是谁?我出席不太好吧。”苏吟揉着丝绢低首道。
“听时一说,是那晚宴请大人的扬州商会,还有长安来的商人。”
苏吟揉捏丝绢的手忽的一顿,时凌严的警告历历在目,能不能活过明天,就看她如何做了。
苏吟看向桌上精致的平安扣,时凌严定是不知着女儿家的玩意。
扬州女子自小学着做平安扣,不同颜色代表不同寓意。蓝扣赠父母,意为长寿。黄扣赠好友,意为知心。红扣送与心爱的男子,若男子佩戴,意为互通心意,陪伴终生。
她要的,便是当众坐实时凌严与她的谣言。逼苏富生纠缠他,惹怒他,“借刀杀人”。她再大义灭亲撇清关系,一箭双雕,获得自由之身。
本想一步步来,凉亭一事,他已穷图匕现。只能铤而走险,只要苏富生一死,她便立即出府离开扬州。
苏吟内心思索大计,面上娇憨如常。她羞赧道:“品橘,你帮我看一眼大人,是否在府中。我想亲自送他,当做回礼。”
品橘豪迈应道:“没问题,姑娘!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红娘子啦!姑娘,你且坐会儿,等我的好消息。”
出门前瞥见苏吟笑靥如嫣,原来当红娘子原是这番心情激动,怪道那些媒婆子脸都是红红的,真好。
“对了,姑娘。”品橘回头,“衣裳还是要试哦,好让师傅修改。”
“知道了。”
时凌严自感应到都督府怨念丛生,不再熬夜加值,叫人将案卷带回府中。时一正在书房门口守着,远处似有一个亮光摇动。
“谁?是谁在那鬼鬼祟祟?”时一凶狠道。
“是我!品橘!”
品橘走近后,时一问她:“有何事?”
“苏姑娘有话要跟主子说,叫我前来通报。”话音刚落。书房内清冷之声响起。
“让她来。”
“是!主子!”品橘揖礼,她回去复命的步伐略显跳跃,若被她爹娘看到,少不了挨顿打。
品橘担心苏吟又摔着,一路打伞搀扶,如此高温,黏腻贴近,苏吟热气难忍。
“品橘,要不,我自己走吧,担心你累着。”苏吟糯糯说道,顺带拿起手绢给傻丫头擦擦汗。
“不行,姑娘,身子好不容易快养好,不能再摔着。你放心,我不怕热!姑娘,仔细下面的路。”说罢搀得更紧了。
“谢谢你,品橘。很少有人对我如此好过。”
品橘不敢回头,细细看路,疑惑道:“姑娘,你生的如此美,一看便是大家大户的小姐,怎会没有呢?”
“品橘,我是伎伶所生。阿爹做了点小生意,因出身卑微,家里不太看得起我。”
品橘的纯真善良,是苏吟鲜为感知的暖意。她不想品橘白白在她身上浪费许多情感,保不准她会如何利用她。比如现在。
品橘一顿,苏吟还是紧张了,暗自捏紧水袖。
“呀,姑娘,你定是受了不少苦吧。老夫人那怕是难了。没关系,主子一日在扬州,便好好把握一日。也不是成了婚便能幸福终生的,长安那些贵族里的肮脏杂乱事儿多了去了。姑娘不必惦念于心,人有几日快活呢!”
苏吟愣了愣,平日叫她傻橘子,她竟真是最为聪慧的。有些人了却残生才悟出的道理,小妮子竟如此轻易的道破。比得上大智若愚这等夸赞。
说着便到了书房。时一推开房门,拉住品橘,让苏吟独自进入。
苏吟颔首表示谢意,想想自己的小命正捏在阎王手中,深吸一口气,脚步轻盈地踏进书房。
品橘满脸喜意,时一面无表情地关门,房内顿时与世隔绝。
苏吟低首揖礼,不敢抬眼。
又是一阵沉寂,苏吟内心一颤,抬眼望去。时凌严凝视她许久,他已不是幼年急躁的孩童,兔子主动上门,不急于狼吞虎噬。免得她又狡猾得跑掉。
苏吟腹诽,明明是她来找,应是时凌严好奇她要说什么?这人淡然若水的境界无法匹及。
苏吟鼓足勇气,蜜音说道:“大人,可否,坐于茶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