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亲自交到陆显翊手中。
时凌严仔细回想,自接到下任扬州旨意以来,沈会长最值得怀疑。无论从财力还是地位,行为和言语中来看,确实有煽动的实力。
可是,谁会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暴露呢?他更像靶子,掩护着身后那条害人巨蟒。
扬州官府,听命于商。商把持经济命脉,官受贿于商,官反哺于商。由此循环,生生不息,脉脉相通。
置身其中,方知艰险。身处陌路,眼前高山迷雾,意图逆力拨正,实在难为。
为官以来,最擅长的是人心,现在最棘手的亦是人心。时凌严内心郁结,眼光触及墙上的山水画,才不由地放松下来,愁眉稍展。
画中绘的是,湖光山色,山峦连绵,树木丰盛。画中留白,是静水湖面,湖上飘着只小船,窈窕孤影立于船尖儿,细看女子神情,似是女子刚刚逃离魔掌,焦灼又孤廖,平静藏没汹涌,魂颤心惊。
落款《魂归》,隐愫。
长安皆知时凌严独有癖好,收藏名画。
曾有人打听到他酷爱收画,以此贿赂。某日上朝,时凌严将贿赂名画扔飞满地,不屑道:“这些,便想收买本官?未免太过小气。”
随即叫人搬来二十箱名画,从古至今,有名无名,应有尽有。
凡意境尙佳的画作,他皆收于库。
当今圣上被他炫得差点咽气,时家百年大族,要什么没有。被圣上呵斥一番,以太过显富露财为名,怒骂几句,便敷衍散朝。自此无人在动歪脑筋,以免自取其辱。
时凌严爱画,因为画作传递着古往今来,更是画师们无以言表的思想与追求。他自小为官,偶有疲惫倦怠,看着这些画作,心生向往,想象画师作画时叛逆自由的潇洒神情。
几年前不知师从何处的画师,蓦地火了。他对此嗤之以鼻,想必画师使了些商贾手段。
某日逛画铺时,瞥见该画师的画作,当即掷千金买下画作。后了解到,隐愫乃扬州人士,画作极少,物以稀为贵,自然价高。时凌严至今也只得三幅,他愿意来扬州,有一私心,便是想认识隐愫,畅聊天地。
时凌严捏捏眉心,不知时一打听得如何了。
三日后,苏吟卧房。
她快躺化了。簪伤愈合差不多了,只是偶有咳嗽。
不行,时凌严那人,阴晴不定,那日受他威胁的情形,历历在目。苏吟叹气,若在不上钩,小命难保。
苏吟青丝随意绾起,身着青色亵.衣,披件湖绿色绸衫。悠悠挪步至书桌。右臂伤未好全,苏吟提笔时手微抖。
一颗珍珠瞬间滴落,接着密密麻麻泪滴浸染纸张,大小不一,层层晕开,状如乱麻。
幸好,大夫说未伤骨心,只是错骨,掰正静养即可。若是今后再不能提笔作画,与废人有何两样。
苏吟擦拭泪珠,重新抽出一张,提笔写道。
“吾父见信如晤。小女时刻惦念阿爹,只是几日前,不慎在时府摔倒重伤,未及时与阿爹联系。如今被困时府,阿爹在外定要替女谋划。刘积财这枚棋子,已废。阿爹应另想出路,解决时下困境。切勿停滞不前,耽误家中大事,女儿九泉之下难以安息。”
句句暧昧,字字清晰。此番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引时凌严去查苏富生,乃缓兵之计。
苏吟叫来品橘,让她帮忙寄出这封信。品橘欣然应允,时一交待过,若姑娘思家写信,她应帮衬姑娘,交于他寄出。
品橘见她汪眸含泪,安抚道:“姑娘,你是不是想家了。别伤心,迨你伤好,便可回家与亲人团聚了。”
团聚?让他回到豺狼窝,不如死在时凌严手中。呸呸呸,自由,我一定会自由!
品橘单纯无邪的模样,苏吟不禁生出羡慕,她摸摸品橘,扯出笑容回道“看来品橘是不愿侍奉我了,赶我回家呢。”
“哪有,人家看姑娘伤心,宽慰你的,你又找我打趣。姑娘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儿,主子心悦你,不愿放你离开。姑娘,你也心悦我们家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