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到疏安院门前时，宋秋才觉出自己的冲动。
是她被崔行周前段时间的纵容迷昏了头，竟敢来找他确认这种事。
明明装傻才是最有益自己的。
安逸久了，脑子都不好了。
宋秋愈发觉得自己格外可笑，她握着盈月的手不断收紧，又看了一眼“疏安院”三个字，转身欲走。
却听身后有人唤她：“宋秋？”
宋秋有时觉得缘分二字实在奇妙。她脆弱的勇气已在来时消弭，可他这样叫她一声，她便又有了开口的勇气。
宋秋轻轻推了推盈月，示意她先回去。
盈月听话的带着跟着的丫鬟离开了，宋秋这才回头对上崔行周的视线。
小路两旁的夜明珠亮着莹白的光芒，宋秋几步走上前，崔行周提着灯看她：“怎么来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只能来就山了。”宋秋停在崔行周身前一步，笑盈盈望着他。
离得近了，宋秋又感慨，往日从未发现，崔行周望着她的眼神蕴藏着遥远星河，包罗世间万物，又只含着她一人。
她以为她这话能引得崔行周的波动，却见他只是蹙眉道：“穿的这样薄就跑出来。”
崔行周让开身后的路：“进去吗？”
他看出她有话想说，于是请她进去。
宋秋点头，她极其自然的从崔行周手里拿过那盏灯：“为什么总是不来看妾。”
话出口，难免有了质问的感觉。崔行周被问的微微愣神，他注视着走在他前面的宋秋，宋秋却未回头。小厮替他们开门又掩门，院子里没有人伺候，于是偌大一个疏安院里，此时便只闻蝉鸣。
宋秋找了一个能看到月亮的地方，她坐到廊下，把灯轻轻放在一旁，崔行周便跟着她坐下。
“怎么不答妾的话。”两人中间隔了一点距离，宋秋便挪动几分，凑近他身旁，又问了一遍。
“没有很久，只几天而已。”许是心有所感，他忽而语气沉闷。
索性宋秋并未追究，她仰着头，月光轻飘飘洒在院中，蝉声躁动，人心浮沉，她倏而长吸一口气，轻缓缓的问：“您为什么让他们都唤妾姑娘。”
初来时，盈月便唤她姑娘，彼时她只觉有些奇怪，却也并未在意。一个称呼而已，许是崔行周在意她不洁之身，特意让丫鬟这样喊。可如今再去想，他连妓子这种身份都能全然抛到脑后，又怎么会是在称呼上计较这么多的人。
唯独一种可能，他是在为她计较。
崔行周不语，只是沉默的垂首，去看宋秋的裙衫。
他虽于感情一事上并不高明，可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宋秋的情绪。
罗裙锦衣，原本于她来说并不是稀罕物件。她从前什么都有，如果不是春台案，她原本不需要因他待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好就将就于他。
他是这样懦弱的人。时常卑劣的靠近她并隐秘的期待她的喜欢。可她当真要对他特别时，他又畏惧到不敢承受她的喜欢。
“您不说话，妾也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看，表姑娘以为妾是寻常未嫁女，连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也都以为妾是什么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只有妾一个人这样笨，才想明白您连这种微小的地方都替妾考虑的清楚。”
宋秋侧过头，一手摁住他的胳膊，挺起身子看着他：“陆世子一定同您说过妾许多坏话了。真真假假，想必您心里自有衡量。妾自知瞒了这件事是妾不对，只是从前怕说出口了，您便厌弃了妾。可您实在太好，妾反倒不想骗您。”
崔行周被她摁住的胳膊紧绷如斯。北境之事，分明是她最在意的事，可她却这样直接的摆在台面上，摆在他的面前。
“宋秋……”
他终于肯对上她的视线，宋秋的眼中盛着疏朗月光，坦坦荡荡的与他相视，他却没来由窥探出她藏于深处的不安。
崔行周再开口，喉中已一片艰涩。
“这不算骗。人都有秘密，你不想说，我便不会追问。”
宋秋吐出口气，松开握着他的手，重新去看院中月：“可是这秘密会叫旁人厌妾，也弃妾。可您不同，您不厌不弃，这天下，只怕再寻不得如您一般的人。”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不论他是真不嫌恶她，还是因谢令殊的容颜而不嫌恶她，可旁人皆不能因此而宽容待她，唯独他会如此。
“天下如我这般者众，你只是尚未遇到，不能因此而认为我与旁人有何不同。”崔行周站起身，面向她而立，神色端正，“我与你说过，这些事非你之过，你不需妄自菲薄。”
他的话明明说的分外公允，但宋秋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不可置信的仰视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半分情意，可崔行周实在是掩藏情绪的高手，她瞧不出他深不见底的瞳仁中任何旁的色彩。
“您这是何意？是告诫妾不要有非分之想，您对妾并无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