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作数?”
楚云遥被她这招弄得哭笑不得,对方收了匕首,颇为天真的答:“为何不算。比试前,你并未说过何时截止,只说取要害便停。”
她转过身,捡起斗笠,拍了拍上头的灰尘,对他道:“你本可以杀我,为何要退?”
楚云遥无言以对,他无奈一笑,摇头道:“你非我宿敌,又是女子,重伤在地,我为何不退?”
他驰骋沙场多年,手上已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可这又不是在战场上,岂能滥杀无辜?
再说,一场比试罢了,他用了一成的心思都不到,点到为止即可。
羽闲云闻言,轻哼一声,扬了扬下巴,道:“所以你输了。”
七岁便入军营随父征战,十二岁便能领兵杀敌,驰骋沙场数十载的大将军,独独输在了这儿。
楚云遥哧笑一声,不知是觉得此事荒诞还是对自己的疏忽无语,他叹了叹,点头道:“行。你赢了。”
羽闲云问:“那之前约定好的?”
“作数。”
这一点基本的信誉还是要有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有反悔这一说。不过,楚云遥正了神色,若他只是个闲散公子,这少女也不过是个寻常侠士,便罢了。
但他毕竟是受皇帝之封,统领一国之军的大将军。
楚家世代满门忠烈,他父亲封安定候,母亲又是皇亲,他楚云遥上跪皇天后土,下拜列祖列宗,能让他效忠,除了皇帝,谁敢造次。
他道:“少侠身手不凡,气度远非寻常少女可比,想必另有身份吧?”
羽闲云毫不客气的打量着他,随即坦然道:“恕我不能说。”
“世间因果,自有定论。我要做的事,不会牵累无辜。”
羽闲云重又戴上斗笠,平静道:“你若有顾虑,我自寻他路便是。”
说罢,她抬脚便向大院外走去。
“回来。”
楚云遥叫住了她。
羽闲云回过头,静静的看着他。
他走上前,将腰间一块汉白玉佩解了下来,递给她,他正色道:“我说过作数,便不会反悔。这东西你拿着。”
“这是什么?”羽闲云接过那块玉,上面没雕什么纹样,只刻了个楚字,一周密密麻麻的大抵是家训。
楚云遥温声道:“信物,日后你有难时,拿着这东西,它能救你一命。”
“多谢。”羽闲云点了点头,她能看懂的人间字儿不多,既然他说这东西有用,她便将这玉好生收了起来。
“你既不愿告知我你的身份,我也无法同你说清我是谁,也算省了桩麻烦事。”楚云遥微微一笑:“以后,你若需要帮助,尽管开口,我会替你解决的。”
这就好比瞎子走夜路,两人放不下心中戒备彼此坦诚,就只能同信任陌生人般相信对方。羽闲云倒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她来到人间,本就不打算依靠任何人。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翼族也同样信奉这句话。
她道:“多谢。”
毕竟是第一个帮助她的人族,羽闲云想了想,将方才那柄通体如黑玉的匕首拿了出来,有样学样的交给楚云瑶,对他说:“日后,若你也有难,它会助你。”
“既如此——”楚云遥挑眉一笑,收下了这柄匕首朗声道:“在下楚云遥,少侠如何称呼?”
她答:“羽闲云。”
*
一天一夜后,羽闲云从坑洞里爬了上来。
浓重的血腥味顷刻涌入她的鼻腔,她一怔,拔腿向外跑去。
刚推开门,外头铺天盖地的血红便映入眼帘,昨夜雪已停了,今日不知为何出起了太阳,惨白的日光并未带来一丝暖意,整个村子犹如恶鬼光临过一般,尸横遍野。
她踩着咯吱咯吱的木阶移到院子里,目光飘忽,不知在搜寻什么。人血熏得她作呕,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面前一片雪拨开,熟悉的脸庞露了出来,是江母。她双目紧闭,面色青灰,脖颈间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羽闲云面无表情,动手将身上的斗篷脱下盖到江母身上。
她脸上滑下一滴泪,轻声细语道:“我会为您报仇的。”
忽然,一道极微弱的呜咽声从脚边传来——
是白狐!白狐还活着,她赶忙抱起冻僵了的白狐,它伤在腿上,避开了致命处。
雪地里冻了一天一夜,竟还有气息。
上一次它为刚苏醒的羽闲云取暖,这次换羽闲云帮它,将白狐搂到怀里时,羽闲云看见它嘴里死死咬着一块木牌。
长宽约三指,下坠一颗黑色冰纹圆珠,大概是挂在腰间证明身份的东西,不知怎的被白狐咬了下来,羽闲云仔细一看,上面写着三个鎏金小楷:
无鸣阁。
“劳烦,这儿离鹤洲还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