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人间·云江。
羽闲云再度睁开双眼时,入目皆是惨淡的白。
数九寒天的腊月,雪如碎银般纷纷扬扬,世间恍若天幕,头顶一片灰白,恰似前一世,她死去那日。
身下却不是血泊,她躺在冰天雪地里,前世惨死爱人刀下的记忆涌上心头。
十年,她身死后,魂魄居然在混沌中沉浮近十载。
羽闲云竭力挣动冻僵的手指,胸口一团雪球察觉她动作,突然消失。温热的鼻息打下来,动物一样粗粝的舌舔过她冰凉的脸颊,原来是一只白狐。
埋头舔舐主人的白狐努力着,尽管匀出的温暖效果甚微,它还是不停用粗糙的舌去舔风雪中主人僵冷的脸。
忽地,一滴清泪自她的眼角滑落,羽闲云闭上了眼睛,不知在对哪位故人默道:楚云遥,若你杀不掉我,便换我来杀你。
*
半月后,南江塞外某个不知名的小村,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木门上贴着象征祈福的红油纸。
江家也不例外,临近年关,狭小的茅屋新添置了几件像样的家具,院外的篱笆也重新翻修了一遍。
江母看着外头的天色,起身拿着簸箕去收风干的腊肉,朝着屋里喊小女儿:“溪儿,快来帮娘看着柴火,锅里炖着肉呢,闻闻,香不香?”
“嗯。”那名唤溪儿的少女点了点头从屋里走出来,一支简单的银簪挽起她一半如墨长发,藏蓝色的冬衣称得她肤白胜雪,一圈兔绒皮毛围在颈间,倒让她清冷浅淡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羽闲云放下手中的白狐,坐到暖洋洋的灶台前,随手捡了根木头拨火苗。
她望着跳动的火焰发起了呆。
没想到啊没想到,再度醒来,昔日的翼族神女居然变成了一个猎户家的人族少女。
她秀眉轻皱,似是无奈。
笑话。她该是九天之上,盘踞云端,羽翅一展遮云蔽日的翼族。
可现在,这副身体,只是个脆弱又平凡的人族。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在火光中闪闪发亮,楚云遥杀了她不够,竟又取走了她的炽玉,让她再也不能与亲族相认!
不,不可能,若他真拿走了炽玉,那急雨该怎么办?
翼族炽玉是世间最为珍稀的至宝,据说,这炽玉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用来盛放万物之灵的容器。
后天地裂开,炽玉跌落人间,千百年来不知被多少灵气滋养,早已成了一块神玉。
若无它,翼族也无法在九天之上建立都城,翼族子民,更活不过浩雷天劫。
历来守护炽玉的唯两人,翼族首领,与翼族神女。炽玉一分为二,将神力传与二人,她二人须以性命相付,守护炽玉就是守护翼族。
没有它,别说统领四都,就连如何熬过羽心屿五大长老的问责都是一个问题。
羽急雨还那么小,以他的阅历和能力,必死无疑。
若两族纷争再起,世间又将上演一出腥风血雨。
敏锐的理智提醒她,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里,前往人类的皇城,找到楚云遥,杀了他,夺回炽玉,然后回到翼族。
这是她身为神女应当做的,也是为那些枉死的族人报仇,洗净自己罪孽唯一一条路。
天绕她一命,为的就是让她改写上一世犯下的弥天大错。
可是……
她收回目光,视线落到屋外抱着簸箕的中年妇人身上。
江家这对夫妻,膝下一儿一女,世代靠打猎为生,日子还算过得去。这半月以来,江夫江母,以及她那个木讷老实的兄长,待她都很好。
羽闲云顶了江溪的身份,却无法心安理得接受江溪的命运。
她总是用长久的沉默,和不甚熟练的微笑回应好心的家人,而后,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她的未来。
新的未来。
翼族上一任领袖,也就是她的父王母后,早在百年前那场战乱中身魂俱亡了。
那场战争太过惨烈,翼族损失惨重,春夏秋冬四城,战后只剩不到四分之一的翼族子民。
五长老中三位都曾在此战中受伤,还有两位为保护留在羽心屿的她和弟弟,更是竭尽全力设下屏障,以阻挡人族疯狂的攻击。
父母死后,魂魄虽返回翼族上空,重建了四座都城,但因承受了禁咒反噬,很快便神陨了。
国不可一日无主,羽急雨尚在壳中,还未化形,按翼族惯例来说,她与弟弟都有着继承领袖之位的资格。
五位长老商讨下,最终决定,由身为翼族神女的她,暂时称王。
这是千百年来第一次。
神女掌灵气,上通天下联地,自然万物皆是翼族存在的根基,是族中最为神圣,最受敬仰的存在。
而首领则是翼族子民的王,要有统帅四都,保护族群的能力,到死都要以维护族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