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不复血浸的痕迹,你是用海水清洗过的吧?”
顾启明恍然大悟:“你是为了那两只妖孽而来!”
元弋没有说话,待那浮游散去,他的目光沉静如水。
顾启明挺直背脊,难以置信道:“她们是妖,就算今次放任不管,谁能料想,百年后千年后,她们会不会长成为祸一方的大妖,而那时候,祸害一出,天下无辜凡人又该当如何苟全?”
“这偌大天下,妖魔道层出不穷,总有人要舍身取义,而有人必定会死得其所,这是我的选择,也是生为妖孽的,她的归属!从古迄今,无一例外!”
言至于此,顾启明激动起来:“我!我辈是替天行道之人,如何能就此袖手旁观?事已至此,我不惧怕,也不后悔,更不会自责,我杀她,此举是为清醒于事前,防范干未然。而妖孽的下场,天有注定!圣神在上,大可以亲眼得见,尽管今天没有我,尽管这一代没有我顾启明,此后也定会有别人,来收拾今日这场残局!”
顾启明作势起身,满目不解:“我杀她是时势造化,是大势所趋,而你要杀我,是为什么?我呢,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自孩童时便苦学,夜以继日,孜孜不倦,为感念师门之培育,为继先辈遗者之信仰,为天下平民之安定,为此我呕心沥血,栉风酾雨,只为一句匡扶正义,降妖伏魔乃是我辈平生本分。然而,时至今日,圣神临世,却要杀我?为什么?难道这么多年了,我的付诸,我的守护,我的所念所为,我所祈愿的人世太平,全都是不应该的吗?难道时至今日,就连我的平生本分竟也成了我最大的罪过吗?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我到底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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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霜挠了挠头说:“不怕你见笑,事到如今,我都没捋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我有点纳闷,害人终害己的本就是他自身,分明是他做了错事,眼下怎么敢如此理直气壮,咄咄逼人?但是听他一席话,又觉得他好像很有道理,这念头一出来,我心里又气不忿,便仔细一琢磨,却又觉得不那么有道理了……”
苏缘道:“对错论,是挺废人脑子的。”
玄霜道:“我怎么感觉你在骂人。”
“你感觉错了。”
玄霜:“……”
苏缘道:“人与妖共存于天地之间,冥冥之中自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用以维系两界之间的平衡,这是天道所允许,是必定的自然法则,此后,谁敢去打破这桩法则,肯定会殃及自身。”
玄霜默默扣出一个:“?”
苏缘道:“你的感觉没有错,他的话是没什么大问题,甚至还有些道理,简单总结一下吧,有道理却缺了两分人情味,所以听起来不得劲儿。顾启明这样的人,是人间的精英高手,慷慨义士,在他所生活的那套成长体系里,确是位人杰,这点毋庸置疑,而那样的体系所培育出的认知,若是绝对的对错黑白,非善即恶,是绝对的人妖殊途,不共戴天,那岂非又是一种偏见?”
“面对其他生灵,他太鄙薄,太轻蔑,若是注定无所交集,他大可以冷漠无情,大可以眼中只有他的追寻,他的信仰,他卓越的道,但如果他一往无前的那条路上,需要斩去无数生灵的生路,才能抵达到终点呢?那么这套体系的终极目的,究竟是助人,还是利己?”
“这条路坦坦荡荡,他走的稳,走的顺,走的无愧于人,他所坚守的本心,有的是人为此前赴后继,可知,他脚下的路是涤清了,而别人脚下的路,又是何故被斩断的呢?事已至此,他的公允与否我无法评价,只能说有他护法,是那些深受邪祟纠缠的凡人之幸,但他漠视如此,我真的不敢想象,在此之前,殒命在他手中的妖族有多少,那些死去的生灵其中,可有善类?可有我久未逢面的故人……”
玄霜明悟道:“人间地大物博,凡人立身处世,自有准则,许多点都与六界各地大不相同,经过此事我却明白了,世间唯有凡人善于以弱扼强,懂得巧立名目。若将立场一换,你我眼中的恶人,却成了别人眼中的善人?”
苏缘道:“善恶之行实在难以评说,你看,顾启明愤慨如此,言至如此,你哥不也是无言以对吗?他为何不加以反驳,不过还是因为,我方才说的那些,你哥其实也是心中有数的。”
玄霜不解:“既说自然有规则,孰轻孰重,孰生孰死,皆是天地造化,谁都无法逆势而为,那我哥为何还要去……”
苏缘道:“因为,他打破这个法则,不是为了逆转天道,而是要为故人寻一份公道。”
玄霜感慨:“你真的好懂我哥哦……”
苏缘忽然一脸悲伤:“倒也不是懂你哥,只是略有些自知之明罢了,我也是小妖小精出身,若不背熟这些天地法则,又要如何在顾启明这样的妖孽侩子手手中,苟命一条啊。”
玄霜同情道:“这么说起来,那你也挺难的……”
“没办法,都是为了生存。”
“理解理解。”
话茬子正茬到兴头上,苏缘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