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意?”程大爷眉头皱起。
“女儿很开心自家姐妹能被找回,了却祖母,还有父亲母亲的一桩心事,但阿姐却不宜立为嫡长女。”她神情认真,掷地有声。
“你放肆,这里哪有你抒发意见的份。”没待她细细说来,季氏率先坐不住了。
程妩依旧不卑不亢,朝上首跪了一礼,才接着道:“请母亲稍安,女儿如此说也是为了长姐着想。”
老太太放下茶盏,发话,“说来听听。”
“祖母,父亲母亲,可还记得姑母家的申芸阿姐。”金陵两大书香世家,便是程家和申家,程老太太的女儿便是嫁去了申家,而申芸便是申家的嫡长孙女,申姑爷的堂侄女。
“此事与她何干?”季氏满脸不耐。
“申芸阿姐五年前进京参加选秀…”程妩说到此处忽地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堂内坐着的众人皆恍然大悟。
本朝规定,每五载一大选,每三载一小选,从各地择优采选适龄的女子进京参加选秀,充入后宫。小选条件会放宽许多,也有不少貌美色佳,素质上乘的民间女子有机会入宫服侍,可大选确有严格的明文条例,只从贵族官僚家族中遴选适龄女子,且以嫡长女为先,待采选结束,未被选中的贵女们才能返回家中,再择良缘。
申家那位嫡长孙女就恰好适龄,又赶上大选之年,被选进了宫。
不是说世家贵女不能入宫,有些家族反而会主动疏通关系把自家女儿送进去,以稳固朝中地位,如若有幸得宠,延下个皇子,那真是光耀门楣的万好之事。
只可惜,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几位皇子皆一弱冠封王,前朝势力早已被几人把持在手,而后宫亦是血雨腥风,此时,再经选秀入宫,不但捞不到任何好处,反可能丢去半条性命。
不说圣上还有没有那等子精力,就算有,而你又侥幸诞下皇嗣,以圣上的年纪,能撑到子嗣长大的那一天吗?
申家那位嫡长孙女模样姣好,据说和年轻时的贤妃还有几分相似,入宫几载倒也得宠,只后来还是折在了那等吃人的地方。而程家除了程二爷在京为官,再无旁人,程家女眷进了后宫,谁来托举帮衬。
而现今已过小选,在等两年大选之时,程漪恰好及笄,而她又是嫡长女,极大可能会在第一轮采选时就被挑中,如若不出什么差池,就会成为后妃。
一般大选,各家也只会挑中一名,程漪入了后宫,程家同辈且年龄相仿的女孩便可安心相看人家,从容待嫁了。
想明白其中的弯绕,一时间,堂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尤其是季氏,全然没了方才的畅然,面色又潮红转为苍白,显然是想到了其中的利害,被吓得不轻。
一个是嫡长女的身份,一个是去了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的地方,如何取舍她自然清楚。
而坐在首位的老太太,听了程妩的一席话,神情依旧如常,看似没被干扰,只是一直搭在掌中的佛珠不知何时转动了起来。
“老大,你怎么看?”
程老太太考虑的是,程漪虽是程家血脉,但毕竟流落在外多年,怕是没甚规矩见识,如若进宫得罪了贵人,会连累程二爷的仕途。
几人心中各有计较,转眼看着大房的主君,程宏茂。
程妩依旧跪于堂前,没等程宏茂开口,又是一拜,而后不疾不徐的出声,“自我幼时,母亲便常于女儿说起长姐之事,当年母亲身怀六甲,四处逃亡,历经生死才诞下我们姐妹二人,又因局势动荡不安,只能忍痛抛下长姐,带我离开,这才导致长姐流落在外十几年,成为母亲的心病。如今长姐终于寻回,自然应当承欢父母亲人膝下,来弥补错失的光阴。”
“所以适才女儿才说,长姐不应立为嫡长女。至于我本就亏欠姐姐良多,母亲也是为了保全我才导致姐姐受尽苦楚,故而女儿心甘情愿。更何况眼下姐姐还没入族谱,名义上我才是程家的长女。”程妩说的坦荡,句句真挚。
“哎,真是好孩子啊。”程宏茂难得的,对她展露出几分怜爱。
而季氏只顾着拥住程漪,一副大雁护雏鸟的模样。
程妩并未看季氏,而是偏头,对着一直站在外圈,神情焦急的霁蓝投去一个安定的眼神,叫她宽心。
程妩做这一切自然不是像她所说的这般,为着什么姐妹情深。这样的牺牲,放在前世倒大有可能,但眼下她早已不是当初懵懂无知的那个程妩。
上一世,程漪就是在今日这场相认场合被敲定了嫡长女的身份,她从病中出来,就由“程大姑娘”变成了“程二姑娘”。自古尊卑有序,长幼有别,程漪又嫡又长,便在身份上压了她一头,而金陵世家惯例,嫡长女是要放在祖母的名下教养的。
此前,程漪没被找回,老太太以此为借口,后来程漪和二房的一起,听老太太教导直至及笄,长了见识不说,还乘机和二房的堂妹搞好了关系,讨了程二夫人欢心,搭着她们的关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