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清明前,洼地好种田”。
广泽七年春,二月二十七。
春分时节的绵绵细雨唤醒了荒芜田地的那一抹新绿,隆隆雷电带起了农人们忙碌春耕的热闹气氛。
上官府上千口人齐齐发动,争分夺秒地要趁着细雨,将家里一万两千多顷良田,插上水稻幼苗。
上官老爷作为一家之主异常的忙碌。
带着丰顶、郝强组织田祭,订购秧苗,深入田间探查,帮助困难的长工,招募临时帮忙的人手...。
作为一家主母的上官夫人也不得闲,带领着丫鬟们在住宅内的田园里种植各种瓜果蔬菜,虽然也很辛苦。
可是,时不时的嬉笑打闹声,传到上官诺耳中,却轻易让人晓得莺莺燕燕们把种菜,当踏春了。
上官诺,则端坐于私塾,念诵古籍,无聊至极。
当然,同样是忙碌,上官夫人并没有忘记用心攻读的儿子,春分时节的特色菜:春菜、萝卜、驴打滚、太阳糕被她使人送到拥书阁,供师徒主仆三人享用。
日常的糖蒸酥酪、枣泥山药糕、奶子糖粳米粥、豆腐皮包子更是吃得韩先生赞不绝口。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潜龙勿用、飞龙在天...”。
韩夫子严肃诵读,声音穿堂,入左耳出右耳。
不是对学习不感兴趣,而是前世的广泛涉猎,让上官诺早就熟悉无比,实在装不出欣闻新知的开心。
倒是小谷子听得津津有味,坐在角落里认真跟着颂记。
又过大约十天,上官诺的练武生涯,仍旧没有突破性进展。
虽然,小谷子已经卖力教授,甚至帮他体会到,静止守一、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忘我境界。
可尾闾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内力,更遑论贯穿督脉
他非常气馁,要不是不愿意在小谷子面前低头,他肯定放弃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知何故,他练武的事情,传到了韩夫子的耳朵里。
韩夫子眼里容不下沙子,当即无情地训诫他。
上官诺有心反驳,却理亏在前。
为了练武,上课的状态确实不佳,不仅哈欠连天,甚至课堂睡着。
课堂睡觉,确实恶劣了些,被训也是应该。
只是事后,他知错不改,仍旧我行我素。
训诫了几次,韩夫子被上官诺彻底惹恼,专程跑到上官老爷面前告状。
奈何,上官老爷巡视田地耕种事宜,已经好多天没有回宅子了。
庆幸老爷不在,要不然,挨顿板子是跑不了的。
不知是天生的性格使然,还是古代的严父都这样。
上官老爷从来不给上官诺好脸色,即使关心他,也是不苟言笑的冷言淡语,稍微犯错非训即打。
特别是在上官诺刚刚年满十岁时,上官老爷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扔到玉兰院,美其名曰:学会自立,懂得自强。
很残酷,连侍女都不给安排。
上官夫人自然强烈反对,甚至与上官老爷冷战多天。
但小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她最终只能摸着眼泪认可。
有时候实在不放心,会在夜里很晚的时候,悄悄地跑过来,默默坐在床边,慈爱地看着自家儿子,帮他盖盖被子,或者轻轻抚拍背部。
次数多了,免不了被上官老爷发现,还要被训斥:“慈母多败儿”。
独立居住正好合了上官诺的心意,他心中的秘密太多,自己个儿呆着,也不必再处处谨慎,提防一不小心露出马脚。
母亲的偷偷关心,他心知肚明,心底暖暖的,没有拒绝,乐在其中。
不过,上官老爷的行径,却让他腹诽:“幸亏老子是重生过来的,心理健康、思想成熟,否则被您这么管教下去,非出心理疾病不可,搞不好非歪即残”。
连绵细雨,淅淅沥沥从春分一直下到了清明,回暖的大地,又被蒙上一层悲悲凉凉的寒气,刚刚过去的繁忙耕种和各种赏春活动渲染的欢悦气氛,逐渐被一种沉痛的哀伤、思念所代替。
镇子上“王家纸马店”的门口,不知何时,开始排起长队购买扫墓祭品。
郊外偏僻荒芜的山丘坟地上,有的三五成群相约而来,追忆先祖亲人,痛哭失声。
有的,围满穿素戴白的子孙,他们带足工具,整饬坟地,燃放鞭炮,令祖宗的坟墓焕然一新。
有的坟前,却只剩形单影只的年轻妇人,她们头插白色珠花,手捧新买的烛火香钱,祭奠出征未归的亡人。
料峭的寒风中,孤零零的身影,红着眼圈久久注视满是杂草的低矮坟头,好像在冥冥中质问:“你曾许我三世烟火,为何如今只剩一世迷离...”。
“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