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窗夜月,灯影轻摇。
姜思菀站在外头,身旁是张宏远递来的一盏茶。
她瞥过一眼,没接。
张宏远额上冒汗,他自知理亏,如今也没了白日里的气焰,只开口道:“娘娘放心,都是些皮外伤,伤不及性命。”
姜思菀没答,反而看着他问:“张大人在这慎刑司,多少年了?”
“已有……十年之久了。”
“十年,能坐上这个位置,不太容易吧?”她淡声道。
张宏远不知她是何企图,只尴尬应道,“太后娘娘说的是。”
他如今半跪在地,只能瞧见她身上那件杏色大氅下摆上绣着的凰鸟花纹。
那是由宫中最好的绣娘以金线亲手绣成,刺绣重重,就算是看着素净,细看时也能发现其中的精巧和尊贵。
就算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后宫妇人,也毕竟是个太后。
想起今日自己所做之事,张宏远心中这才涌上些后怕。
“若再不分青红皂白便用刑,哀家觉得,你这慎刑司主事的位置,也不必再坐了。”
张宏远急道:“太后娘娘恕罪,微臣不敢!”
姜思菀冷笑一声,“哀家希望你是真的不敢。”
说罢,她不再看张宏远,转身走出慎刑司大门。
张宏远抹着额角的汗,高声道:“恭送太后娘娘。”
出了慎刑司,一路绕过宫墙,快到慈宁宫时,季夏这才后怕道:“娘娘可注意到苏岐的指头了?那姓张的也是真狠辣,竟连针刑也用上了。”
姜思菀沉默地点点头。
她自然看到了,古代针刑这种酷刑,实在是残忍至极。
“依奴婢看,那姓张的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都答应了娘娘,竟还敢私自用刑,八成是听了襄王的吩咐。”季夏顿了顿,为难道:“娘娘真的要去求襄王吗?”
姜思菀如今的处境,季夏显然最为清楚。
她虽然一开始并不待见苏岐,但几日相处下来,也多少有了些熟识的意思,苏岐不明不白地死在慎刑司,她亦不好受,可要她们高高在上的娘娘为了一个奴婢去求襄王,那是万万不行的。
她咬了咬唇,刚想开口去劝,便听到姜思菀道:“为何要求?”
季夏一怔。
姜思菀转头,朝她露出一个淡笑。
明月星稀,似有星光随风落下,揉碎在娘娘眸中。
她眼中星星点点,满是胸有成竹之色。
“我不仅不去求,还要李湛恭恭敬敬地把人给我送来。”
*
翌日。
朝霞未散,空中还缀了些薄红。
刚下了朝,李湛身着一袭深紫色的四爪龙袍,慢悠悠往宫门走。
身旁有人匆匆而过,见了他,无一不停下行礼。
李湛只随意应着,头都未抬,只缓缓理着自己袖角。
却在这时,远处匆匆跑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靛青,小跑着行到离李湛一丈远的地方,跪地行礼道:“参见王爷。”
李湛懒懒抬眼,瞥过那人一眼,看清他的容貌后,忽而蹙了蹙眉。
“你怎会在此?”他开口问道。
王善擦了擦额角的汗,依旧跪着,却是没有开口,只为难地朝四周看看。
这是朝臣上朝的必经之路,周遭有不少官员行走,若在此禀告,怕是会被人听了去。
李湛会意,朝随侍的侍卫递了个眼神。
那侍卫上前几步,弯腰凑到李善身前。
王善低语几句之后,侍卫点点头,随即朝李湛低声回禀:“王爷,慈宁宫那位娘娘,今晨密诏礼部尚书夫人入宫,似是有事相商。”
李湛眸光一冷,“什么时候的事?”
“回王爷,是半个时辰之前下诏的,瞧这时辰,怕是人已经进宫了。”
“为何不早来禀报!”
王善缩了缩脖子,惶恐道:“那时正当早朝,奴才人微言轻,实在不敢贸然闯殿,只得在此处候着王爷出来。”
王善到底在宫中待了十多年的人精,这话说的毫无错处,李湛闻言未再训斥,只迅速转身,朝后宫拐去。
礼部尚书乃朝中要员,他那位正妻亦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姜思菀挑在早朝时候诏她入宫,到底是何用意?
若只是单纯的深宫寂寞,想要寻个人说说话便也无妨,但若她心里还存着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李湛冷哼一声。
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时间紧迫,他等不及听李善仔细禀告,只得边走边问:“近几日,慈宁宫内可有何异常?”
王善答:“昨儿个夜里,慎刑司那边来传话,说是太后深夜悄悄去了趟慎刑司,去看过苏岐。”
李湛点头,示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