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镇不远处就是韦府,韦家与班家是世交,韦爵爷之前在眉镇上做生意,挣了一注好钱,而后官运亨通当上了知府,在任上他给国主上书言事,因此被封为男爵。
既当过官,又有了爵位,男爵老爷自然今非昔比,他也因此越发的厌恶自家曾经的商贾身份,更不愿在穷乡僻壤栖身了,故而举家搬至眉镇外一里的宅邸,命名为如斯堂,既显门第,又添风雅,从此与那些锱铢铜臭之事一刀两断,只以文人身份与众人结交。
虽说韦爵爷颇得意自己如今的地位,却并不目中无人,相反,他对众人皆是一视同仁,他素来为人敦厚友善,当年金殿受封的经历更让他礼数周全。
卢夫人则是个贤良淑德的妇人,也不算太聪明,故而班太太觉着她实在是个好街坊,卢夫人生了几个孩子,长女今年二十有七,名绿儿,是玉贞的手帕交。
宴饮之后,两家的小姐自然要见一见,议论一番见闻,故而第二日一早,绿儿就来了班宅了。班太太见了她,客气道:“你开场那一舞极好,宾公子一眼就相中你了。”
“正是,但他似乎更中意第二位。”
“嗳,你说的莫不是玉贞吧,那宾公子是与她舞了两次,瞧着仿佛喜欢她似的,也是,我可听见了一些风声呢,虽说没个准信,可这风声都是从裴公子那儿吹过来的哟!”
“莫非您说的是裴公子与宾公子的闲谈么?我无意中得知一二,竟是忘了告诉您了,裴公子问宾公子,可中意咱们这儿的夜宴?赴宴的闺秀可标致?哪一位最标致?那宾公子立马就说:‘班家的大小姐艳冠群芳,再没人比得上!’”
“我家玉贞自然是最标致的,嗳,如此说来,那些风声都是真真儿的啦?我冷眼瞧着也像!不过你也知道,没落地的事儿,难说呢!”
绿儿对玉姝道:“姝儿,我得的消息可比你的更实在些,那裴公子说话不如宾公子中听,可怜见的,依他的说法,咱们姝儿竟也只算得上中人之姿。”
“绿丫头,你可行行好罢,姓裴的是胡言乱语,你莫要说这些给玉姝,没的烦心,此人这般讨嫌,被他相中才倒霉呢,郎太太昨儿晚上还跟我抱怨,这小子在她身旁坐了一顿饭的功夫,竟是半点都不搭理她!”
玉贞道:“母亲可是弄错了?莫非有误会罢?我看的真真的,那裴公子对郎太太说了几句话儿呢。”
“嗳,是因为她最后问了一句‘可中意霏园?’他才不得不回话,但郎太太说了,那混账小子竟有几分气恼,只因与她说了这一句话!”
玉贞道:“宾二小姐告诉我说裴公子素来话少,除非是遇上极熟的人才愿开一开口,他与宾公子等人相处的时候倒是挺和善的。”
“我一个字儿都不信,倘若他真的如此和善,就该与郎太太说话才是,人人都说他性子极傲,我却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必是听说郎太太家里没车,而是雇车来赴宴的,所以才不搭理人。”
绿儿道:“我倒不在意他没理郎太太,我只盼着他与姝儿舞一曲。”
班太太道:“若我是玉姝,才不与这人同舞呢!”
“母亲放心,我必不搭理他!”
绿儿道:“这裴公子的傲气与寻常的狂傲不同,我没觉着有冒犯之处,他傲气自然有他的缘故:年轻俊俏,有钱有势,正所谓造化独钟于一人,他自然也就自视甚高,依我说,他也有傲气的本钱。”
“正是如此。”玉姝道:“倘若他没对我挑三拣四,我必定能轻饶他。”
一旁的玉纹自觉自己有真知灼见,故而兴致盎然的开口道:“我看书上说,人生一世,傲气是最寻常不过的短处,这事儿就是如此,人心总往这上头偏,大多数人只因自己身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一点儿长处,便志得意满,傲气并非虚荣,可世人却常把这两桩事儿弄混,有的人虽傲气却不虚荣,傲气这事儿是关起门来自己瞧自己,虚荣则是盼着旁人如何瞧自己呢。”
这时,随长姐来的韦家小公子高声道:“我若是像裴公子那般有钱,才不在意自己傲气不傲气呢,我要养一群狗儿,还要每天喝一瓶酒。”
班太太道:“那你必定要喝多的,我若是见了你,就把你的酒瓶子给撮走。”
小少爷断然不肯,班太太再三说必定要“撮走酒瓶子”,这一出“口舌是非”直到韦府的人走了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