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温言身上的伤都基本痊愈了,只偶尔伴有几声咳嗽。
她刚喝完治愈内伤的药,嬷嬷便端着另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
“姑娘,喝安胎药吧。”
恰好这时李承煦来了,他将药端过,跟嬷嬷道:“我看着她喝,你先下去吧。”
“是。”
等身后传来了关门的声音,李承煦径直走向房间里的一棵盆栽,将药倒了进去。
温言支着头打趣:“嬷嬷要是知道你帮我倒了半个月的安胎药,不得将你告罪。”
“听差效劳而已,我要是有罪,也得搂个美人一起受。”
李承煦将碗放到桌子上,又上前用手巾替温言擦嘴。
“你说你喝个药,怎么沾了一嘴的黑。”
温言笑着打开他的手。
这一个月来,都是他在照顾她。衣食住行,换汤煮药,亲历亲为。
也许是知道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所以双方都刻意地忘了那些仇恨,默契地抛开不说,只是像一对平凡的情人那般,平凡地相处。
本来说好的余生只变成了现下短暂的一个多月,温言不想为难自己和他针锋相对。
“今日太医过来诊脉,说我的孕脉更不显了,我猜想,应是那药药效快要过了。”
温言发誓,这是他们这半个月来之间最沉重的话题了。
伪装的谎言终有要戳破的一天。
“那你打算怎么办?”
“逛花园不慎跌入湖中,然后流产。”
李承煦一听,就激动地反对:“不行,你身子刚好,不能落水。再说现在是寒冬,你泡在那雪水中,还要不要命了。”
“这样才真实,如果只是简单地摔一跤,是不会流产的。”
“那流产的方法还有很多,犯不着这个。”
“还有什么?”
“你受不住的。”
温言强硬,“我受的住,帮帮我好吗?承煦。”
贞明帝不是傻子,流产的原因若是听起来无足轻重,他会怀疑的。温言不想连累李承煦。
打定了主意,温言便让李承煦事先准备好一个小血袋和解药,她先吃下解药解了假孕的脉,然后失足跌入湖中,找机会弄破血袋,将血抹于□□。
计划定于李承煦拿来解药的第二天,温言看着眼前这颗小小的红色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下,苦涩在口中蔓延。
李承煦在一旁眸色深沉,意味不明。见温言吃了药,他又将一旁的糖水递过来。
“这是桂香银耳莲子羹,喝点解苦。”
透明的银耳铺满瓷碗,白色莲子点缀在旁,最上面荡着黄色的桂花,十分养眼。还没有尝,温言就知道肯定很好吃。
只是可惜了。
“我刚刚喝了两碗药膳,现在饱得很,吃不下。我吃颗糖就能解苦。”
李承煦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慌乱,转瞬,他镇定道:“我好歹亲自下厨煮了半个时辰,你不试一下?”
“你煮的?”
“是,你尝尝可好?”
“好,你先放着,等我饿些再吃。”
李承煦还不确定:“真的?”
温言拉起他的小拇指,笑道:“拉钩算数。”
外面夜风飒飒,屋内人心荒凉。等李承煦离开房间后,温言看着那碗莲子羹,扯出一抹苦笑。
过了小半个时辰,温言吹灭了房间里的灯。她掀被躺下,心里在盘算着时间。
约莫过了两刻钟,房间的房门悄悄喊了一声“吱呀”。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桂花香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她能听到做贼的人粗重的呼吸声,声声入耳,如同魔咒。
就在微凉的指尖触到她外露的香肩时,温言睁开眼睛,冷漠道:“够了”。
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黑暗中,温言从床上坐了起来。借着窗外的夜色,她看见身躯僵硬,低垂着头的李承煦,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小孩。
“那碗莲子羹我没喝。”
如果不是目之所见,她肯定不会相信李承煦竟想下药迷晕她,然后行不轨之事。
“你疯了吗?”
上次说这句话还是在他锁院之时,可她当时还想不到他的疯癫之举远不止于此。
“你说过的,你永远不会伤害我,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
温言眼眶湿热,她那永远意气风发的爱人,和现下耷拉着脑袋,行为疯魔之人没有一丝重合的痕迹。
李承煦抬起头看着她,神情痛苦:“我没有办法了,除了孩子,我想不到可以留下你的办法。”
她不知道,在她吃下那颗解药时,他的心在那一瞬仿佛被戳破了一般,不再供氧,疼痛到窒息。她要走了,顺带带走他所有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