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云脸上的恨意分明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日积月累的结果。
可是梁妩颖与她向来没什么交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何时得罪了她。
苏倾云站起来,握着刀的手腕抖了一下又松开,似乎是被梁妩颖的伤口吓到了,顿了顿颤颤巍巍说道:“至于你想要的答案,今晚陛下会给你。”
那柄沾了血的刀哐当落在地上,发出沉重又清脆的声音。
“哦,对了,姨母托我给你带话。让你不用担心她,她在白马寺一切无恙。”
苏倾云居高临下地看着梁妩颖,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缓解她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母后?母后为何会在白马寺?”
听闻太后下落,梁妩颖根本顾不上疼。
“姨母没什么事。但若你深究我刚才所言,惹的陛下不快......”
“圣意难测,”苏倾云故意说一半藏一半,令人捉摸不透。
梁妩颖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坐在地上,血依旧流着,很快便沾湿了她的裙子。
所幸衣裙是红色,痕迹不会突兀。
圣意难测?
所以要置她于死地的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天子,她的弟弟梁瑾。
梁妩颖无声苦笑,扯到伤口又轻轻地嘶了一声。
这时,苏倾云冷笑一声道:“姐上还不如好好想想,到底是想知道真相还是想要姨母活着。你和姨母只能活一个哦,嗷,也可能一个都活不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倾云笑得近乎疯狂,连脸也跟着扭曲起来,她漫不经心地擦擦手,将烛台打翻扬长而去。
脸上传来一阵疼痛,梁妩颖皱了皱眉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看着窗棂上越来越大的火苗,很快发展成一片火海,透过火光照亮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狰狞可怖的脸,慌忙别过头去。
待到春雀端来糕点,寝殿早已大火冲天。
“来人呐,走水了。”
一声尖锐的喊叫声,霎时划破漆黑夜晚的宁静。
梁妩颖冷静地看着宫门口,看着婢女慌乱又惊恐的表情,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长公主,快出来吧。”一名男宠披头散发地站在寝殿门口,唤了一声长公主。
长公主府大概有一百多个这样的面首和男宠,全都是为了给梁妩颖解乏而豢养的。
如今早已没有男子模样,身上更多的是阴柔之气,遇事贪生怕死更甚。
梁妩颖没什么反应,她顶着这么一张脸,实在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常愉。”
梁妩颖回眸,一人长身玉立,在门栏处冷冷唤她之名。这是她的封号,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是太傅啊。
说起来,太傅顾承曦也算是她半个青梅竹马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梁妩颖竟觉得顾承羲的发丝有些许凌乱,只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冷清清的。
和他说话一样,冷不丁,怪伤人的。
这要是往昔,他定是十分注意形象的。
但今日,这装束衣着稍显局促了,更像是跌跌撞撞跑过来的。
难道他就那么想要亲手抓住她,向陛下邀功吗?
什么时候抓朝廷钦犯也成了太傅职责?
她有那么一瞬,竟有点为从前的自己有点不值。
很奇怪,之前那么浓烈的爱意都止住了。
为何此时那么遗憾呢?
无论是先皇下的那道诏书,还是七岁时放走的那个风筝。
都是追悔莫及也留不住的。
她的命大抵也是留不住的。梁妩颖如是想着,一动不动地傲立在火光中。
“阿愉。”顾承羲的嘴角动了动,声音轻的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太傅珍重。”梁妩颖说时,脸上浮现悲伤神情。
在她和顾承羲身后,长公主府的正门,是一群闻声赶来的人群。
他们口中大放厥词,嬉笑怒骂,似乎这场大火能够大快人心。
这就是长公主声名狼藉的后果。
她知道的。
传闻中的常愉长公主,在皇宫西有一私宅,良田千顷,食邑万户,豢养男宠不尽其数,极尽奢侈。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如此行径,她作为长公主的声誉在民间早已饱受诟病。
一场大火,倒是给了民众一个口诛笔伐的由头。
再也不顾身份有别国法家规,破口大骂。
“妖女去死,不配做我大晁国的长公主。”
“豢养男宠伤风败俗,令皇家蒙羞。勾结胡蛮卖国求荣,更是罪该万死。”
“长公主德不配位,烧死了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