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方雅总是会想起宋文俊。
虽然回到乡下后,方雅已经有了几个玩伴,不再总是孤单单一个人,可她却记得宋文俊跟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当然,他们说话的次数本来就不多。
方雅鼓起勇气去找班主任,“叶老师,今天轮到我值日,可是我头很疼,我能不能和其他同学调换一下,明天再打扫?”
她的脸那么红,额头那么烫,只要叶老师过来摸一摸就一定知道她不是在说谎,方雅满怀希望地想。
叶老师批改着作业没理她,过了一会儿见她还站在门口,掀起眼皮不耐烦地扫了她一眼,厉声道:“又想偷懒是不是?净学会讲大话!”
“我没有……”方雅分辩。
“还敢顶嘴?”叶老师不容分说地打断,厌恶地瞪了方雅一眼,像看一个肮脏的垃圾篓,“去扫!扫不完不许回家。”
方雅垂下眼晴,摇晃着身体慢腾腾地走出办公室。
“这小姑娘看着不像说谎?”身后一个男老师说。
“你呀,别被他们给骗了。”叶老师冲方雅的背影冷笑一声,摔了笔恨恨道:“很会演戏的。就昨天,还有一个跑来骗我说生病请假的,结果在镇上玩了一天。要不是被杨校长下午买菜时撞到,我还被他蒙在鼓里!”
“这才多大的孩子,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了?”男老师唏嘘。
“快别提了。这些农村的学生,家长就跟死了一样,从来不管他们变成什么样!以为交给我们老师,就万事大吉,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
方雅不知道是怎么打扫完教室的。
两个值日生,一人扫一半。
另一个同学早已经扫完走了,她还在吃力地搬桌子。头晕乎乎的,人快要倒了,她吃力地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必须做完才能回家。
好想快点做完,回家。
……
一轮淡月悬挂在灰冷的青色天空。
四周一片昏暗,冷得方雅每走一步都要打一个哆嗦。
方雅上学的路是一条沙石铺的大道,平时放学都有自行车或者拖拉机经过。只有今天大概太晚,路上一个行人一辆车也没有,只有方雅小小的身影歪歪斜斜地走着。
灰暗的天空好像塌下来了,要把她盖住了。
远处的山,也忽远忽近的,像要压过来了。
“小皮球圆又圆,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方雅觉得害怕,吃力地念起了跳皮筋的儿歌。
天真黑,书包真重呀,快要把她压倒了。
“五五六,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十一……”方雅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根本就走不回家了,脚下像踩着棉花,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终于,方雅真的栽倒了。
不知过去多久,她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雅雅,雅雅!”熟悉的声音从头顶远远传来。
方雅强自睁开眼晴,眨了眨睫毛,“妈……妈。”
“雅雅乖,别睡!抱紧妈妈,别睡!”妈妈似乎哭了,拍了拍她的脸,将她抱上自行车。
眼皮很重呀。方雅似睡非睡地被妈妈拥在胸前,感觉天空在移动,人在云朵上飘……前方隐隐约约有灯光的影子,凉凉的雪花落到脸上融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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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雅发烧晕倒的第二个星期,一天放学后,方雅发现了爸爸的自行车。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方雅躲在桥下,没有回家。
妈妈和她的家就在一座石桥边,妈妈靠给乡里乡亲做衣服养活方雅。
蹲在冬天干涸的石桥底下,刚好可以听见小屋里的对话。
“我要接方雅去县城读书。”爸爸的声音不大。他不打妈妈的时候总是像个有文化的斯文人。
“方宏,你还要不要脸?那天是谁说不要女儿的?你现在又来搞什么鬼?”妈妈破口大骂。
“我来是跟你商量,不是来跟你吵架、算旧账。嗯,知道我为什么跟你离婚?吵吵吵,你除了像个泼妇吵吵吵,还会干什么?”
“我像泼妇?我像个泼妇!哈哈哈,是谁害的?畜生,你给我滚!滚!”
“放手!肖美球,你别以为离婚了,我就不敢打你了!”
“来啊,你来啊!你打啊!你多能啊。你今天不打,就不是男人!”
方雅抓住书包带子,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哐当,脸盆哐啷摔在地上的声音。
“打死人喽!方宏打死人了!”妈妈的嚎哭声传来了。
“爸爸,你不要打我妈妈!”方雅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劲,嘴里哭喊着,转身跑上泥坡向小屋冲去。
屋前早围了一圈邻居,拉架的、劝架的,终于分开了爸爸妈妈。
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