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浊是这一众官宦子弟里,唯一对这些门道清楚的人,她上前安慰:“殿下,您骤然失势,难免有着那起子拜高踩低的小人落井下石。您不必理会。”
陈鸢恍惚一瞬。
她的母后格外平易近人,而她父皇如今的一切习惯都是母后硬磨出来的,磨出来后还会专门整治让母后不开心的人,是以她还真没经历过这类型的人间险恶。
不过对于陈鸢来说,权势地位是根植骨血的,不想仗势欺人只是选择。
平等一词刻写在皇后的骨子里,涂抹在皇帝的面具上,又与等级观念一起并存在二人的血脉后代中,铸成近乎诡异割裂的成品。
沈浊看陈鸢有些不知所措,刚要附耳支主意,陈鸢抬手拦住她。
陈鸢开口,声音洪亮,官腔拿捏得极好:“里面的人听着,温府私藏钦犯安秀莹,本王前来搜查,反抗者一律按共犯处理!”
话音落,整齐的跑步声自不远处传来,顾将军率一队士兵将温府大门团团围住,随后是铿锵一致的长矛顿地声。
门内安静片刻后骚动起来,凌乱的脚步声延伸到府宅深处。
终于温越泽露了面:“王爷,温某好心为您设宴,您这是何意?”
陈鸢从温越泽脸上找不出破绽,便也跟着装傻,一副恍然大悟之像:
“对了,今日是温公子为我安排的宴会。是本王的错,这种事情都没记住,辜负温公子一片好心。不过这就奇怪了,本王本不想闹的这么大,是以先递上了温公子给的请柬,不料贵府的人不认啊。”
她不给温越泽说话的机会,“本王今日来是有公事的。前些时日有匪徒从本王处劫走了钦犯安秀莹,在现场留下了贵钱庄的银票,数额不菲。”
温越泽的涵养极好,府内丝竹声不断,繁忙中被这般下马威仍持重稳健:
“王爷,非温某不给您面子,但这缉拿钦犯的是是府衙的事务吧?您动用私兵围困民宅,可不符合本朝规制。”
“您若真想插一脚,还是要请咱们顾县令到场才是。”如果这人不知她官职仍在身,应对得可谓滴水不漏。
陈鸢笑了,笑得格外舒心,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格格不入。
她拍掌,声音不大但让人感觉不舒服,仿佛一切不过儿戏:“哈哈哈,温公子说得是,本王应请顾县令亲自出面才是。”
她面上一派和气,眼中却尽是冰冷,顾浪闲赋在家已有数月,连她来了都敲不开府门,出什么面?
她懒散地做了平辈礼,温越泽郑重回礼,她仍是笑:“安秀莹的事就算了,本王懒得管那麻烦事。但若本王不拿这事做个噱头,今天怕是连温公子的面都见不到。温公子当真是为本王办的宴会吗?”
温越泽的表情终于变了,向陈鸢请罪后去责问门房,末了脸色铁青:“王爷,此事确是温某安排不周,下人有眼不识泰山。温某这就将他交给人牙发卖。”
陈鸢也不是个计较的人,便顺坡轻飘飘放过。
沈浊在她身后直是摇头叹息。
裴昭劝她:“殿下宽厚,从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
沈浊叹气越深:“正是如此才不妙啊,殿下头回失势,哪晓得这才是立威的时候。宽厚只会让人认为你在示弱,更是谁都想踩上两脚了。”
裴昭另有想法,他觉得这人更像是琢磨过陈鸢性情的,这处理方式正在点上,就事论事不媚上不欺下。
趁着在别厢更衣之际,他私下问:“殿下您不是曾经行侠仗义救过什么小公子?或者当街调戏过谁家少年?”他脸一红,似是很难启齿般:“又或者,您是否学过魏薇,对别家郎君始乱终弃?”
陈鸢沉吟,手掌张开,手指弯曲计数飞快:“这可多了,怎么了?”
裴昭一脸看绝世负心汉的神情看着她。
陈鸢:?
陈鸢又一次见识了江南富商的家财万贯。
暴雨倾盆的糟糕天气已有三四日,却不能阻拦温府的宴会。
温府在整个院落高空罩上半透明的玻璃毛坯,每隔几米立个柱子以作支撑,棚顶内还四下挂了琉璃灯盏,俨然灯火通明的琉璃厅。
甚至还借着大雨设置了人工的流觞曲水,在棚外极大的芭蕉叶做了漏斗接雨水,用假山引水,弯曲的水道一直通向府内水池。
温越泽在宴会上为陈鸢进行了隆重介绍,直夸的陈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台下的赞叹声同样此起彼伏,要不是陈鸢一路上没少去听茶楼说书,还真就信了。
什么仪表堂堂,丰神俊朗,气度非凡,经世之才,好词不要钱地往她身上堆。
虽然用词有点奇怪,但陈鸢听得身心舒坦,自她成为太子后夸她的人不多了,但凡夸她的都会被骂谀臣,声望不保。
最后温越泽请她做总结发言,陈鸢微微一笑,拿出传说中迷倒京城的风采,不远处是凉亭里妙龄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