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禧宫,宫人端着铜盆扫帚来来往往,殿内的一根朱红色宫柱颜色格外深,鲜红的血痕顺着柱身淌下来,染湿了地砖。
一道鹅黄的人影立于宫柱旁,她眉目间与段贵妃肖似,然神色厌烦,抵消了长相带来的平和。
有一小宫女快步过来,伏在她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她眉头顿时蹙地更深:“人真的死透了?”
小宫女点头:“奴婢亲眼见的。”
赵汐颜僵硬的脸色稍显舒缓,她冷眼瞧着宫人进进出出,一盆接着一盆水泼洒在地上,血迹才淡了不少,转而问:“母妃去养心殿多久了?”
“回殿下,已近两个时辰了。”
“我去见父皇。”赵汐颜等了许久,再也按耐不住心性,转身往外走,将要踏出永禧宫的宫门,正碰上段贵妃迎面而来。
“母妃”赵汐颜惊诧抬眸,上前捉住她的衣袖,从头到脚细致打量一遍,“父皇……可有为难母妃?”
段贵妃抽回手,径直走进去,两个小太监战战兢兢跟在后头合上宫门。
“陛下召我过去,你可知所为何事?”段贵妃挥了挥手,打扫的宫女太监垂头退下,片刻只剩下两个人对立于院中。
赵汐颜低下头,咬了咬唇角:“不知。”
冷笑从头顶传来,段贵妃举目望向殿中。殿门大开,大殿中央那根宫柱上,血迹只被擦拭了一半,日光照着掬了小片血水的地砖上,伏天里,无端让人觉着冷。
段贵妃靠近,停在她一步之前:“徐康在你面前一头撞死,竟也未叫你想起来?”
“母妃!”赵汐颜倏地抬眸,一巴掌迎面而至,眼中噙的泪珠滚落腮边。
“好一个吴公公!你动用本宫身边人去替你做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不成想你竟敢派人去害长公主!”段贵妃从容气度全无,与殿前判若两人,说着说着又要落下一掌。
赵汐颜梗起脖颈,全然不顾这一掌有多重:“我并非想害赵玹!”
“我真正想算计的,是清家那个小贱人!”段贵妃掌心触及她面庞前堪堪停下,赵汐颜泪珠簌簌掉落:“为何表哥心悦之人是她,明明他在漠北半载,每月都给他寄信的人是我,挂念他的人也是我,可他回来第一件事,却是要去见清苓!”
赵汐颜神情决绝:“他若那日不去见她,自然也不会出事。”
段贵妃觉得一阵眩晕,身体跟着晃了晃。
两人年岁相仿,她早看出女儿属意自己这个侄儿,但她断然没想过,赵汐颜对段策情根深种,能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他心悦谁,又岂是你能左右的。”她哂笑一声,对着她言,却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这话却刺痛了赵汐颜,她亦是冷笑,讥讽道:“即便如此,我也要试一试。女儿不想和母妃一般,十几年心血付诸东流,甘居他人之下。”
段贵妃呵斥:“你以为本宫为何隐忍至今,是本宫不跋扈不娇纵,不屑与之相争?”
“你莫忘了,本宫闺阁之时,也是高门大户家的嫡出小姐。然入宫为妃,陛下忌惮兄长一分,本宫便要柔顺一分。后又有了你和祯儿,本宫更不能肆意妄为,你当真以为本宫是不想争,不愿争?”
她神色黯淡下去:“我是不敢争。”
“可周后压制母妃十几年如一日,母妃难道就不恨吗?”
“恨又如何?”
段贵妃摇了摇头,她这个女儿全然不似她,也不明白她心中所想。
“他若心中无你,即便你做得再多,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不再付诸真心,也不奢望什么,便是最难得的了。”段贵妃走过去,试图安抚她:“你算计清家那个女儿,段策若知道了,只会恨你。”
“那便让他恨!”赵汐颜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执拗地瞥过头:“我宁叫他恨我,也不愿他眼中无我。”
“蠢钝之极”,见她顽固不化,段贵妃不愿再与她多费口舌:“若不是本宫有所察觉,得人从中相助,莫说你还想讨得一个男人欢心,恐怕立在这忤逆本宫的机会都不会有。”
“从即日起,本宫会命人时刻跟着你,你的一言一行,本宫都会知道。不要再动不该有的心思。不然,别怪本宫弃卒保车,不顾母女情分。”
段贵妃决绝而去,赵汐颜嘴里重复着“弃卒保车”四个字,不由惨淡一笑。
至亲又如何,她还有皇兄,阻碍了他们的脚步,她依旧会使被抛弃的那个。
她望着殿中央漫开的鲜红,最初惊惧已然消散,眼中逐渐只剩下那抹明艳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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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天后下过场暴雨,公主府里春寒时栽上的荷花经过场雨水开满了池塘,有风拂过,莲香吹了满园。
孟成德指挥着抬箱的宫人们,站在池塘边上深吸了一口气,沁香灌满了肺腑,转身才走进正堂。
殿内清苓几人已在等了,孟成德摊开明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