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里摆了几大缸米粥,每缸之前又隔出来一片空地,放着一个略小的木桶。
棚前挤满了流民,一只只碗高过头顶,伸向正在施粥的伙夫。
清苓立在木桶前,一手执着汤勺,舀满一勺绿豆汁,身体微微往前倾,姿态笨拙地倒进碗里。
她一个娇弱的女儿家,在一众伙夫堆里格外显眼,那些同陈卓珺一起议事的大臣纷纷投去目光,不禁猜测清苓的身份,和同伴小声议论。
直至陈卓珺走近了,几个人才交换眼色噤了声。
陈卓珺恍若无事发生,拿起桌上的舆图,听官员们各抒己见,复又陷入沉思。
清苓这边虽忙着手里的活,却始终身在曹营心在汉,心思全在陈陈卓珺身上。
他站在那,侧脸沉静而美好,一蹙眉一抿唇,都足以引人入胜。
“姑娘,姑娘?”喜儿唤了几声,清苓回过神,才发觉维持一个姿势呆了许久,手臂都发麻了。
清苓忙收回思绪,揉了揉胳膊,继续给人舀汤。
汤水虽不能充饥,但大太阳底下,没有阴凉遮蔽的流民免不了中暑。更何况汤里放的绿豆不少,有东西吃总是聊胜于无。
因此不少流民喝完了米粥,也纷纷聚到清苓这边来,一时间面前围了许多人。
清苓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安安分分的盛汤,忽地听到人群中有妇人嚷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挤什么?”
紧接着人群中似有男人破口大骂,碗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人群一下乱了,闹哄哄中听到有人喊“别打了,别打了”,把守的兵丁听到动静,立即赶过去查探情况。
清苓寻着声音看过去,人群里自觉为巡查的兵丁让了一条路,清苓看到地上跌坐着一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浑身裹着土似的,那士兵走过去,不由分说,提着他后领将人从地上拎起来。
士兵体格健硕,少年瘦得跟柴火似的,仿佛一折就断。清苓看那士兵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头顿时一紧,想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可禁不住这些粗莽士兵的吓唬。
容不得多想,清苓转身把手里的活计交给喜儿,也不管对方如何唤她,扭头就出了棚子。
等她走近了,才看清那孩子穿着一身褐色破布麻衣,赤着脚,脸上沾了灰和血渍。左边脸肿得很高,明显是被人打的。
旁边的始作俑者拉着那妇人跪伏在地上,还在颤声告状:“草民和内人好端端的排队领粥,不知道这个小子从哪里蹿出来,先是将我们挤出去,说了他两句,便抢了内人的碗。”
那农夫看一眼士兵的眼色,又磕了一个头,“请青天大老爷作主。”
“你们两个人打他一个孩子,还想治他的罪?”一道清脆女声响起,再农夫抬起头,看见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女,一身粉裙娇俏明艳,像画里走出来的神女。
她拧着秀眉,正睨着自己。农夫不知道她的身份,但看她穿衣打扮就知道是惹不起的主,当即又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你莫要胡乱磕头折我的寿。”清苓皱着眉,嫌弃地躲到一旁,指着地上的少年清了清嗓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打他了?”
“草民情急之下,才动的手。”
“好啊。”清苓抚掌笑道,“很好。”
“圣上体恤百姓,开仓赈灾以缓天灾,特意在西市设这草棚,发放粥饭。可你二人——”清苓手指在两人头顶虚点两下,“非但不叩谢皇恩,还在这寻衅滋事,该当何罪啊?”
“分明是这小子惹事在先!”农夫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尊卑,声音徒然拔高。
清苓看一眼少年,他蜷缩在一旁,浑身脏污血渍,两条胳膊环抱住身体,整张脸埋进膝盖里,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眼睛,胆怯地望过来。
清苓音色冷了几分:“你自己也知道,他只是个不知事的孩子。今日要真被几位官差带走,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
那农夫望过来的时候,清苓瞪圆了眼,底气十足望过去,摆足了一副唬人的架势。
农夫被她看得心里发虚,究竟不想招惹是非,吓得连声喊恕罪。
清苓袖子一挥,做戏做全套,“既然你诚心悔过,这次便放你一马,准许你再去前面领一碗粥饭。”
农夫诧异过后,连忙谢恩,清苓不理会他,走到少年面前蹲下。
少年瑟缩了一下身体,清苓掸了掸他身上的土,生怕吓到他,轻声轻语道:“是不是很饿?”
少年只点点头,并不出声。
清苓把他拉起来:“不用怕,你跟着我过来。”
少年跟着她走,清苓带他进了草棚,先叫人盛满一碗粥给他。少年端着碗大口大口喝起来,脸都埋进碗里。
他喝得太急,被粥呛到,俯身剧烈咳嗽起来。
清苓给他顺背,“你喝慢点。”
少年弯着腰,清苓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