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一提醒,才觉得腿摔得生疼。不光是腿,从树上摔下来,浑身着地的地方都疼得不轻。
清苓生生挤出来一个笑:“无碍……我无碍,大人放心。”
她眼下形容狼狈,头顶珠花掉下来,发髻松垮散乱,几缕发丝还飘在空中。衣裳也被扯得破破烂烂,更不消说还沾了满身的土。
清苓偷偷瞧见,陈卓珺旁边的小厮憋笑憋得脸都青了。
来时想表明心意的勇气化作乌有,清苓自觉离他远些,垂着头不敢看他。
清苓不说话了,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静了片刻,陈卓珺道:“八姑娘爬到树上去做什么?”
虽是关心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声音多了冷淡和客套。
陈卓珺看着这位八姑娘先是愣住,随后悄悄抹了一把脸上的灰,一双水灵灵的杏眸对上他的视线,眼珠飞快转了两下道:“小女在这等大人等得久了,正午天气闷热,树上还算凉快些,便就……爬上去了。”
陈卓珺目光落在她身侧,清苓手指不停绞着衣摆,时不时偷瞄他一眼。
还真是个拙劣的谎言。
清苓心中忐忑,但她总不能说,自己为了了解他,去窥探陈府都住着什么人吧。
不过一桩小事,陈卓珺没必要拆穿她,顺势应道:“此举太过危险,八姑娘可以交代王总管,何事需要当面再讲?”
他没跟她客套几句,三言两语问她来这的目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冷上几分。
清苓来时学的话都没用上,于是咬了咬唇道:“半年前宫宴上戎国使臣和我七哥比武,七哥输了比试,使臣当众羞辱我七哥,句句不怀好意,若不是大人出言相助,恐怕清家要在陛下和诸位大人面前出丑。小女今日前来,是想当面向大人道谢。”
陈卓珺宫宴那日过后,没几天就离开京城,一去半年,他要办的事很多,日夜繁忙。若她不说,他早忘了还有这回事。
“宫宴那日不过举手之劳,八姑娘不必记挂在心。更何况令兄确有其才,陈某不过也是阐明事实。”
清元凌此人少年英才,他早有所耳闻,在宫宴上帮他说话,也只是出于惜才。
清苓点了点头,偷偷看他一眼,颇为羞涩地抿了抿唇:“其实……除了这件事,还有一样东西送给大人。”
说完这话,她见陈卓珺冷了神色:“不必了,陈某在朝为官,从不私下收别人好处。”
“不是好处!”清苓见他误解了,立刻出声解释,只是喊了这一句,支支吾吾又说不出话来了。
今日来时,她本想大大方方表明心意,可等真见到他,谪仙般的人站在眼前,她反倒不好意思将那句话说出口。
但如果今日不说,陈卓珺若像半年前那样说走就走,她连他人影都见不着,更遑论在他心里留下印象了。
清苓这边正天人交战,那边陈卓珺见她脸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觉得不必久留,“八姑娘若没什么事,陈某公务繁忙,让冬青送二位回府罢。”
陈卓珺说完抬脚便走,他生了一双长腿,三两步行到府前,眼看身影就要消失在眼前。
清苓咬咬牙,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冲着那个背影道:“我心悦你。”
陈卓珺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她。
清苓声音不大,也不知他听没听见,说完这句话飞快地泄了气,颇为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耳根攀上一抹红,不过片刻便染红了半张脸。
面前的小姑娘也不过十五六的模样,巴掌大的脸红一块黑一块,一双圆溜溜的杏眸低敛着,明明脸上稚嫩未消,头上却梳了个华美的发髻,颇有些不相衬的滑稽。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形,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也只是片刻,神色便恢复如常。
犹豫这片刻,对清苓来说可谓煎熬,她偷偷抬头看他,睫毛忽闪忽闪的,等陈卓珺望过来,又立刻低头扮乖。
“姑娘的心意某心领了,不过……”陈卓珺顿了顿,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没关系。”清苓突然出声,陈卓珺愣住,见她垂着眼,从身上一阵摸摸索索,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跑过来不由分说递到他手里,“我今日来只想让大人知晓我的心意,大人不用给我答复。想送给大人的东西也不是好处,是我从小戴的玉佩,算是喜欢大人的信物,望大人收着。”
触碰到她指尖的手带着凉意,她眼也没敢抬,忙缩回手,“既然别无他事,也不好再叨扰大人,告退了。”
话毕,她生怕他出声似的,急匆匆行了个礼,拉着喜儿一溜烟消失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