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小院被染成了鲜红色,萧俊在院外用铁锹一下一下挖着土。
洛青雪问:“你这是做什么?”
他道:“人死了就要入土,琴也一样。”
“你要埋了混沌天音?”
萧俊点点头,继续挖土。
洛青雪道:“琴坏了可以修,修不好可以换新的,你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萧俊停了下来,转头望着她,柔声道:“青雪,你说得一点没错,可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无论是人还是物件,只要我喜欢上了,就是一辈子。”
他眼眸微转,目光极其温柔地落在她脸上,就像月光落在雪地上。
洛青雪哑然,半晌,她轻声道:“萧俊,对不起,我……”
“为何要跟我说对不起?”萧俊温柔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你没有对不起我任何事。何况,日子还长,你们还没有成亲,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就像这琴,我知道它一定会有报废的一天,却从未想过它死得如此凄惨,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
“你现在不喜欢我,不代表以后你也不喜欢我。我已经失去了混沌天音,所以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的心里消失。”
洛青雪望着他,他的眼神里都是渴望,让她的呼吸都略微急促。
她赶紧低下头,没有接话,硬生生转移了话题:“你们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咱们就回去吧,宗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我,我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她抿着嘴进了屋。
萧俊望着她的背影,心痛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却强忍着没有流出。
看着空荡荡的周围,他自嘲地笑了笑,继续挖土。
一锹又一锹,地面很快被挖出一小坑,但要放下一尾古琴还不够大。
他忽然感到身后走来一缕气息,平静温和,脚步却有些沉重。
“清风琴客为何葬琴?”果然是颜昊。
“此琴已死,入土为安。”他没有停手,继续挖着土。
颜昊问:“你埋的是琴,还是你自己?”
萧俊道:“有区别吗?”
“有。”
“什么区别?”
“琴可以换新的,人埋了就彻底没了。”
萧俊骤然停下手,望着那满身疤痕的古琴,没有说话。
颜昊问:“你究竟为何如此?你根本不是自暴自弃的人。”
萧俊道:“那你为何要跑来这里看我笑话?”
颜昊道:“我不是来看笑话的,我是来治病的。但是我的病人不配合,不肯说出病症。”
许久,萧俊低声道:“颜昊,我的修为没剩多少了,几乎成了一个废人,以后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一剑宰了我。”
“那又如何?”颜昊道,“废人不配活着吗?”
“废人当然可以活着,但一个怕死的废人为什么要活着?”萧俊呵呵笑了笑。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怕死,所以不敢违背宗主的命令,只能来到云江镇,想尽办法诱你出现,为的就是杀你夺箫。”
颜昊问:“那天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为何不肯动手?”
萧俊缓缓转过身,望向他,眼中有些泛红:“因为我不想杀你。”
“为何?”颜昊似乎故意要挖出他的症结,不停地刨根问底。
“你我只是正魔不同,没有深仇大恨,无需弄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萧俊说着就将铁锹扔在一边,缓缓坐在了土堆上。
“正魔不同就注定要刀剑相向。”颜昊也坐了下来。
“你们啸云宗夺取神兵从不手软,从海韵阁到华月山庄,再到星云神殿,你们有哪一次有手下留情?只怕以后还会攻上悯天谷和九芳宫吧?”
“为何到了我这里,你就改变了想法?”
风吹云过,竹叶涌动,两个人都没说话。
萧俊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小时候被洪水淹没,是拼命踩着别人的后背,才让自己的头露在水上面活下来的。”
“那个人拼命挣扎,也想要把我踩在下面。我当时很害怕,洪水又很脏,所以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些年我偶尔梦中惊醒,就会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我没有踩着他,我还能活下来吗?”
他停了一下,继续道:“那天你在墙外与我合奏,我才开始认真考虑一件事:我为了活着,去杀你、杀别人,到底对不对?所以我犹豫了。”
初冬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
两个人相对而立,颜昊道:“萧俊,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每个人都怕死,但是面对死亡,我们有很多种选择。”
“你当然可以选择杀我,我一样也可以选择杀了你,因为我也怕死。”
萧俊笑了:“你竟然也怕死?你每次都冲到最前面,我以为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