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好好养身体,有机会我就回去看你们。”
陈薇都来不及回他一句,电话就被挂断了,她眼中划过一丝失落,扶着凳子准备起身,身侧一只手伸过来稳稳把她扶起。
黎光一手扶着陈薇,顺手把长凳上的手机收起来,面上没什么表情:“妈,外婆叫我们回去吃饭。”
陈薇脸上的惊诧收起,嘴角出现一个梨涡:“好,回去吧。”
回家的路不长,走路也就十分钟,这十分钟里母女二人不发一言,氛围有些凝固。
陈薇在想那段话黎光听到了多少,但黎光一丝异样也没表露出来,她也不敢冒然去问,万一牵扯出当年那件事,她怕黎光心理再出问题。
晚上黎光怕压到陈薇的肚子,跟外婆睡在一张床上。
韩雨去洗漱,黎光在床上拿手机查东西,通过许多途径终于找到一篇新闻报道,看完后盯着最后一张图出神,眼中似乎也沾染了几分血色。
韩雨过来时,她迅速把页面叉掉,躺下睡觉。临睡前,韩雨把薄被往黎光身上盖了盖,刚想收回手黎光轻抓住她问:“外婆,我小时候去过大伯他支教的地方吗?”
韩雨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夜色深沉,黎光没有看到,不过在韩雨停顿的这几秒钟里她已经知晓答案。
韩雨故作镇定:“那地方偏的很,得坐很久的车,你大伯走的那年你才两岁,当然没去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黎光收回手把被子往韩雨身上搭了搭:“没事,就是黎风之前问过,突然想起来问问你。”
韩雨心放回肚子里,拍拍黎光:“扬扬没问你,你就别跟他说了,省的他伤心。”
黎光“嗯”了一声,合上眼,这晚她睡的很不好,梦里反复出现临睡前看到的那张照片。那是一条弯曲的山路,有一段路山体滑坡,一辆农用汽车被压得变形,后厢满是山石土块。
靠近驾驶舱的那个角落里,有一个后背被砸的血肉模糊的男人,手紧紧撑在车壁上,他的身影挡的严实,依稀看得到身下挡着一个小孩,旁边落着一朵被鲜血染成红色的头花。
这个画面与当年华烨倒在雨夜里的画面在她的梦里反复出现,五点半山上晨钟响起,她放从梦中惊醒,额间满是冷汗,手也止不住颤抖。
不等韩雨醒来,她轻手轻脚洗漱后留了张纸条说她这几天就在山上客堂住,等回家那天会跟爷爷一起下山到家里吃饭。
山上,黎光从那天晚上后就没安稳睡过一觉,这些天她通过各种途径查询信息,结合之前无意间听到的黎世佳跟陈薇的谈话,终于拼凑出当年那个被家人刻意掩盖的意外。
黎风父亲也就是黎光大伯黎如松,在妻子因生下黎风产后感染去世后就一头扎进妻子曾经支教的乡村,再也没回过家。
黎风从出生起就被托给陈薇照顾,黎风两岁那年,陈薇带着黎风跟黎光去看黎如松。
从镇上到村里的车只剩一个临时拉货的农用汽车,黎如松让陈薇抱着两个孩子坐在副驾上,自己披着雨衣坐在后面车厢里。
路上黎光因为跟黎风吵架,又对陈薇先哄黎风的行为不满,自己到后面车厢上找大伯,任陈薇怎么劝都不回去。
黎如松就把黎光裹在自己的雨衣里,抱着她在后面讲故事,故事刚讲到结尾,意外便来的猝不及防。
突发山体滑坡,黎如松抱着黎光在农用汽车后面,身上唯一的遮挡是防水的雨衣但这薄薄的一层雨衣挡不住滚落的巨石。
他只能把黎光塞在角落里用身体为她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撞击。驾驶室里的三人,陈薇抱着黎风被变形的车门挤在副驾上,驾驶座上的高民早已失去意识。
直到路过的村民发现后火速报警送他们去医院,黎光看到的那张照片则是事发后当时恰好到村里采访和村民一起发现他们的记者所拍。
黎如松当时所讲故事的结尾,主人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现实却是黎风在与父亲见的第二面时便永远失去了他,而黎光也因为这件事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与自己无法和解。
拼凑出真相的那一晚,黎光终于明白这些年陈薇为什么对黎风永远有着过分的偏爱,原来是为她来还这辈子都无法还清的债。
那晚,她在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看到山下零散的灯火,拂过被风吹起的花草,最后停在花房,对着那朵即将盛开的昙花发呆。
钟鼓声随夜风传来,昙花缓缓开放,花香混杂着夜里清凉的空气涌入鼻腔,黎光静坐在昙花前看着它从盛开到凋谢后又坐了很久才起身离开。
路过大殿时她不由停住脚步,山间的夜风吹的她通体寒凉,她却仿若未知,眼中是一片水雾与迷茫,对着大殿里庄严的佛像拜了三拜。
如果人死后真的会去到另一个世界,那佛祖您能不能告诉那个至死都不曾松开怀里孩子的人,我过的很好,也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