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四人一齐来茶馆听书吃茶,一盏茶的功夫,各种鲜果腌梅花生瓜子随着一个个精致小碟子错落摆盘。
罗虔嘴馋,一个劲儿去找腌梅子吃,偶尔趁着吐核间隙听一听评书片段,饶有意趣地观察馆子里或如洛凛一般专注听书的客人,或如她一般插科打诨贪吃酿梅的小孩子。
环视一圈眼神收回,正巧祝熹笑吟吟瞧着她:“才发现爱吃果子的都是小孩么?”
一出声其余两人都回首,罗虔不爽辩解:“也有妇人女子。”
“你看,那些女子都有夫婿做伴。你呢,得另算一类。”
罗虔不满道:“从前东姥姥也是如此碎碎念叫你成家,你如今也要这样来催我了。”
“你就不能直白些……”萧颦轻轻拍了他一下,对罗虔笑道,“你大哥就是说啊,霜霜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我就是知道他要说我是小孩儿。”罗虔朝祝熹扮了个鬼脸,“你就喜欢拿身份压我。”
“原来是你们兄妹间的乐趣……”萧颦指了指门外,“霜霜,咱俩出去走走罢,不带他俩,就我们。”
罗虔下意识眼睛亮了亮,像是趁大人玩乐时无拘无束的孩童。她临走之前不忘抓了把梅子,抬眸又见祝熹跟随她的眼神,恶作剧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消失在楼梯口。
满满一碟子腌梅子此刻已不剩下几颗,茶馆老板偶然见雅座常客,问候道:“熹公子何时来的?”
祝熹亦端坐回礼:“刚来不久。”
老板一瞥桌上果盘,稀奇道:“公子每次都来点一盘腌梅子,却从不动一口,我还以为是馆内梅子不合您胃口。怎的今日……”
祝熹微微笑道:“今日带了个孩子。”
“是尊夫人的小婴儿么?”
祝熹没有解释什么,笑着微微颔首。
“这腌梅子终于有人吃了,公子也不必再花一盘冤枉钱了。”
“不冤枉。”
两人又你来我往闲谈几句,待老板走上楼梯,洛凛尝了颗梅子,道:“冤枉钱给我多好,左右你也不要。”
“真好意思说。”
而这边,罗虔问:“这梅子吃着好熟悉啊……”
“可不就是你常去的丽景街那家。”
“这茶馆有意思,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购进酿梅。”
“谁知道呢,咱们去喝酒罢。”
她今晚异常的兴奋,一杯接着一杯,寻常女子怕是已经酩酊大醉。
罗虔对她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并未出声制止。
看来这场嫁娶没有一个人是欢喜的。
“原本与他携手之人应当是你。从前,我是看着他的背影。现在,我看着他的侧脸。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见他的心。”萧颦的声音渐渐弱了,“而你,你是他心尖上的人,就算你走了,走的远远的,他还是放不下你。”
“虔乃大哥小妹,受他宠爱是兄妹之情,嫂嫂切勿听信风言风语,与大哥离心。”
“请婚一事没有人问过我,我明明已经放弃了,却又给了我希望。我以为能像你一样,却发现是徒劳。”萧颦自嘲道,双颊红扑扑的,脸上热热的,“我不如从未拥有过,这样我也不会知道拥有他是什么滋味,看着他想着另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嫂嫂不要……”
萧颦失控打断了她:“你嘴里能有一句实话么?”
“嫂嫂要听什么话?”
“他房中不知挂了你多少张画像,府上有一间屋子是专门为你空着的,他不许我进去。他不敢同你书信,总是唤我去,他说他怕你嫌他太啰嗦。”萧颦终于爆发,婚后丈夫的每一处异样都被她留心记下,“他每天都很晚回来,就算他给我带一些吃食或是簪钗又如何?不过是补偿罢了。可是,可是他为何要请婚于我?心里有我,婚后却又如此待我。”
“大哥是颇为尊重嫂嫂的。”巨大的信息翻涌而来,痛苦如潮水般淹没了她。
“尊重有什么用?我是他的妻,我要爱。”她哭着喊破了喉咙,发出呕哑的抽泣。
盘子里的酿梅,酸的发涩。
“我多么渴望你年年岁岁陪着他,又多么怨恨你让他心心念念。”萧颦紧紧搂住她,“我求你,不要再走了,别走,你和洛凛都搬进来。就当我和他从未成亲,从前你们三人,如今只多我一个,如此足矣,足矣……”
她的泪烫得罗虔身子一抖,捂住她的嘴:“嫂嫂别说胡话。”
侧过头一看,已然梨花带雨在她肩膀上睡着,罗虔抱着她踉踉跄跄走进茶楼。
“有劳了。”祝熹招来小厮,朝他手里放了一锭银子,定睛一看楼下两个醉醺醺的女人,面色酡红,眼神迷离趴在桌子上。
罗虔尚有一丝清明,抓住小厮问道:“他给你钱做什么?”
“这位公子托我去丽景街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