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来的时候,罗虔来到了甘州营。
“说好请我的饭局呢?”
这原本是一句再空不过的客套话,被岑弈从去年到今年,跨越汴梁辗转甘州八千里,再次说与她听。
“岑公子,小女现下实在手头紧,请客一事还望海涵。”
看营里年纪最小的两个娃娃拌嘴煞是有趣。
这边岑弈还在步步紧逼,罗虔双手摊开向他俩求救。
“既然我家罗虔欠了你一顿饭……”
岑弈认真地掰开手指算:“生辰宴一次,还有回家路上一次。两次。”
罗虔据理力争:“岑公子分明也吃我的席,虞城寨子。”
岑弈歪着脑袋,舔了舔虎牙,天真一笑:“我与小娘子初见分明是返乡路,哪来什么虞城寨子?”
“或许,小娘子想说的是晏清么?此人同在下可并无关系。”
一双狭长眼笑弯成了月牙,嘴角浅浅的酒窝,真是一副不谙世事少爷的甜样。
记得祝熹说,岑府很宝贝这个老二,千金玉体也称得上。叫他委屈同她一道睡马厩,确实不妥……拂了面子,在他选妃宴上匆匆离开,也实在有失偏颇。
罢了,两顿。
罗虔不再同他争论:“两顿。”
谁知这小少爷更加得寸进尺:“小娘子是答应岑某了,可这时日未免太久太久,上次许诺在下,还是去年罢?”
“……”罗虔睁着一双美目,朝华襄点了点头,无言以对。
“若是算下去,只怕小娘子一辈子也还不完。”
“那岑公子想如何?”
罗虔双手抱胸,对他真实的目的很是感兴趣。
他露出洁白的牙齿:“替我做饭浣衣。”
甘州营名为军营,实为京城富家子弟的私人训练营。每期半年,多则两年,统共十人左右,剩下的五十人是驻守士兵。
甘州地势偏僻,多峻山峭壁,气候干燥,风沙弥漫,条件极为艰苦,所以驻守兵比寻常军营少了许多。
毕竟极少有人舍得把儿子送来受罪,更别提女儿了。不过岑太尉是个例外,据说他的大儿子,岑弈的亲大哥,也受过此等折磨,还是在柳大将军手下,经他悉心调教,岑弈比他大哥已是好上许多。
柳将军一向严苛,华襄作为他麾下宠信干将自然成了冷面玉观音,对这些京城的细皮嫩肉毫不留情,几乎赶得上军营。
罗虔被指到了火头军,加上她一共五人。鉴于她火烧灶台的经历,起初只是叫她添柴加火,另外替岑弈等人浣衣。
休沐日她会回虞城一趟,打扫扶风寨,再去城中采买军需物资,日子较汴梁忙碌许多,却还算清闲。每晚她都会家书一封,每隔一段时日,扶风会回京向解甲归田的柳父禀报军务,就替她和祝熹交换书信。
祝熹说,他额头的伤已全然好了,没有一点疤痕。
没有她的日子虽然难熬,却也使他更专心研读,日日温习到子时才和衣而眠。
梅子不知何时落了一地,洛凛拾起来洗了干净,他为她做了一罐子的腌糖梅子,他尝过,比上次的好太多,极合她的胃口,酸的口水直流。
洛凛已官拜礼部侍郎,尚书指日可待。
“见字如面,吾兄亲启……”岑弈促狭的声音响在耳边。
罗虔猛一回神,冷不防抖了一下,笔尖墨汁晕染开白纸。
岑弈道:“为何你每日都要写信?柳扶风回京之时,你只会给他一封送到家中。”
“……练字。”
罗虔面不改色,略显潦草的字迹少女心思昭然若揭。
好在岑弈未发觉什么,顺着她的话说:“徽之兄将养你必然极好,连字都是我见过京城女子写的最好。”
这话的讨好之意太过明显,他摸了摸鼻子:“……之一。”
“说罢,要我替你做什么?”
“罗娘子替我也写一封赠与家兄。”岑弈苦恼地支起下巴,“我与家兄关系不错,可每次我的信送到他手中,他必然是不看一眼的,不是说我字迹潦草,就是言我不写重点,单是流水账敷衍他。”
作为交换,休沐日岑弈来给罗虔打下手。这活原本是梁云和她一起的,可他前几天染了风寒。说来他堂堂枢密使大人次子,身子竟差到这种地步,春寒料峭,他不经风吹便病倒了。
破晓时分出发,到了虞城已是清晨,城内农贩、果贩一齐摆摊,置放着新鲜的瓜果蔬菜。罗虔熟练地同人攀谈,三言两语间,板车上就多了三大兜。
虞城不比汴梁,整座城都泛着泥土的气息。大采购后已是晌午,罗虔牵着马缰绳。本就不大的板车塞满了东西,岑弈高大的身躯委委屈屈缩在一角,他的头发湿腻腻的黏在脸上,活像刚从水缸里捞出来一样。
山间的风掠过树梢,带来一丝凉意。
“去年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