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波十来岁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连日发烧,滴水不进。偶然某一日夜里醒来,跟她娘说:“有个白胡子老头坐在我床头,叫我跟她走呢。”
再追问细节,跟她死去的太爷一模一样,把一家人吓得半死,连夜请来道士做了一场法事。等她好了之后,家里人都说她病的不行,那日是看到太爷了。
她觉得自己这回八成是又不行了,被人横在马背上,大头朝下,颠得五脏六腑移了位,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恍恍惚惚又看见太爷的脸了。
含辛茹苦六七载,好不容易脱离奴籍,只要找到哥哥就能过上好日子,万万没想到,就差这最后一步啊,折在这寻亲路上!
这么一想,简直悲从中来,还有野草劈头盖脸打过来,尖细的叶子划破她的脸,吃痛之下终于流出眼泪。
掠她来的山匪只顾逃命,胯,下坐骑四蹄生风,在一片人高的杂草丛里狂奔,哪知道身后一人一马紧咬不放,甩都不甩不掉,他咬牙狠命抽动马鞭,根本没有没有功夫顾及清波。
“呕……”又一次越过土坡,她终于忍不住被颠吐了。
这样真会被颠腾死的吧,清波下意识挣扎起来,胡乱往上攀找,终于拽住缰绳,想要借力坐起来。
马上的人察觉她的动作,生怕她要逃跑,拎着她的腰封,把人掰正,紧紧按在身前,“老实点!!”
“呼……”清波终于舒畅的喘了一口气。
然后一口气没喘到底,就忽然听见身后,极快极细,利刃破空,穿透皮肉的声音,“噗呲——”
她仓皇回头,山匪满是络腮胡子的脸在眼前一晃,随即重重砸在地上,他紧握缰绳还没来得及放开,马匹仍在狂奔,他的身体被悬在地上拖行,压倒成片的野草。
惊吓之中,抬眼看去,不足百米之外,一人手持弓箭,策马扬鞭。
山间的风鼓起他黑色的上衣,露出精壮的手臂和胸膛,他像只蓄满力量的雄鹰,傲然坚定的,振翅向她飞来。
几息之间赶上来,魏无羡的脸庞渐渐出现在视野里,控住仍在狂奔的马匹,停在一条小溪旁边,清波也终于得以喘息。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和凝结的血糊了满脸。
魏无涯看着她的眼神,不掩嫌弃,“赶紧去洗洗。”
清波在马背上下不来,神情尴尬,“我……我,我腿软。”
她从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尸首,何况后背中箭,死状可怖。
她是真的害怕,浑身颤抖。
矫情!魏无涯本来不想搭理,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鬼使神差上前来托她的后腰,“下来!”
他的手又大又热,隔着薄薄的夏衣,烫的清波腿软站不住,在别院的那一夜,他的大掌也是这样握着纤腰……
清波耳朵红透了,掬了好几捧溪水,才能洗净心绪。
起先没觉得,伤口沾上水了,火辣辣的疼,这才发现不光脖颈上被刀压出的伤口,脸上、胳膊上都被野草划破。
她咬唇忍下疼,对着溪水,洗净血水,重新梳好头发,两鬓的发丝也沾水抿的一丝不苟。
魏无涯似乎在观察地形,见她收拾好了,上来牵马,“好了没?快走。”
“好了。”清波总是不敢和他直视,垂下眼帘,盯着前头地上看。
“小心!”她忽然大喊——中了箭的山贼没死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摸到藏在靴子里的匕首,趁着魏无涯牵马的间隙,举起匕首,奋起一扑……
魏无涯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举刀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侧身一避,躲开他刺来的匕首。
电光火石间抽出佩剑,又准又快的刺在他心口,“想杀我?凭你也配!”
随即手起剑落,山贼一下就断了气,鲜血从他的胸膛口鼻往外冒,大约是死不瞑目,他瞪大双眼,手里的匕首无力滑落,刀柄磕在土中的小石子上,发出“叮铛”一声轻响。
他又杀了人!当着她的面!用扶她下马的那一只手!
清波明知道贼人死有余辜,可她仍旧害怕。
魏无涯让她上马,她浑身抖得厉害,人也木登登的,踩了几次马镫都滑空,“我……我腿软。”
这就吓坏了?魏无涯没什么表情,单手拎着她放上马背,随即自己翻身上来,和她共乘一骑。
明显能感觉她身体僵住,一动也不敢动。他牵起缰绳,手臂虚虚环着她,将人拢在胸前:
“怎么,靠着我比摔死更可怕?”
他的声音冷冷在头顶响起,清波更怕了,下意识想要缩脖子,“不是、没有……”
魏无涯懒得跟她计较,冷哼道:“不想摔死,那就抓紧缰绳!”
话音落地,他一夹马腹,座下神骏飞快的窜出,因为惯性,清波被甩的重重的往后仰,整个人一下子埋进他的怀里。
他身上有种力量积蓄的勃发之气,显得汗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