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中,赵文兰到癸虚山的时候,涂月溪还在沁城没有回。她被安排在客房住下。午饭后,她有些困顿便睡了一觉,醒来后,一个府里的老仆从来请她去见龙忘机。她可不觉得受宠若惊,上一次来收到过他一封亲笔信,这一次来要亲自见她,那么多徒弟他怎么顾得过来,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为了什么特别的事儿呢?龙忘机知道她来了也这么想。只是单纯地来看看涂月溪?来叫她回家过个年?担心她的幻听?或是她启灵的进展?他想到了很多可能,都无关紧要,可总觉得她来的时候不对,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终于见了面,客套了几句,本想先发制人的赵文兰,看到一身正气的龙忘机后,心中的疑问刹时变得酸溜溜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结果还是龙忘机先开口问她。
“赵老夫人这个时候来找月溪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她了来看看。”赵文兰嘴上回得不动声色,心里却砰砰乱跳着。
一阵静默,龙忘机细细观望了她几眼,觉得她气色不是很好,有劳乏气虚之象,泛起了同情,便说:“我知道月溪是你一手带大的,既然来了,多住些日子也无妨,年后再走,我派人吩咐下去,一概吃住你都不用操心。”
赵文兰诚惶诚恐起来,一面谢过,一面忐忑着,不但之前对他的那些个戒心没有了,还莫名地添了些许惭愧。倘是换作别人,她的伶牙俐齿肯定会一探究竟,这样的好意是不是别有用心,然而这一刻她只觉得感激涕零。要说是龙忘机的浩然正气使然或有些夸张,那说是一物降一物也并无不妥。总之,赵文兰生平第一次如此轻易地信任起一个人。
龙忘机还在跟她说着涂月溪的近况,赵文兰突然打断他,“她父亲有一封信留给她。”
“你说什么?”
“她父亲生前给她留的最后一封信。”她脸色沉郁,张张口,说不下去了。
龙忘机此时却一脸诧异,问她:“她父亲叫涂千里?””
“怎么?龙玄主认得他?”赵文兰更是惊讶。
龙忘机点点头。自他知道涂月溪的父亲涂千里就是容子胥的闭门弟子容千里后,确实有意无意地对她多了些关照。世人眼中无情无义的涂千面在他眼中却是一个放不下情义而变得可怜可惜之人。他记得曾跟在容子胥身边那个聪明伶俐天赋异禀的容千里,记得在他师父死后他又如何的一蹶不振没有了归属,最后一次看到他狼狈不堪自甘堕落的样子时,他终于没能忍住,把藏在心中多年的疑惑说与了他听,本想解了他自己的心结也能除去他的心魔,可是自那之后,涂千里从行踪不定到销声匿迹,如今无论他如何惋惜,只怕传言已成事实——他确实死了。
“信在哪里?”他的语气不再似先前那般冷静。
“信在我身上。”
“你不能告诉她,至少现在不能。”他轻摇着头,“信里无论写了什么,都会把她拉回到从前,那她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过去的声音将会一直纠缠不清。”
“可是……可是我不能一直瞒着她啊。”赵文兰被他说得没了主意。
“逝者已逝,要为活着的人着想,如果你为她好,就等她启灵后再给她。”
赵文兰有些犹疑,说她要考虑考虑。
从沁城回来后的涂月溪心情一直很好,赵文兰却一反往常,总怀揣着那封信拿不定主意,说话含含糊糊,走路慢慢悠悠,一个人呆着就不自觉地发呆,涂月溪叫她一声还会把她吓得个魂飞魄散。
这天,天色有些晚了,涂月溪从她师父那过来看她,一进屋就嘟着个嘴,一屁股往暖炕边上一坐,也不说话。赵文兰一看,心想:“这是咋的了,我今天可没招她惹她,哪儿来这么大气呢?”她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试探着问:“咋了?你师父说你了?”
涂月溪抬头看了眼她外婆,明明一脸委屈,却说:“没,没有。”
“那你跟你自个儿怄气呢?”赵文兰说完又继续干她手里的活,涂月溪仍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吭声。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还不是因为我爹的事儿——”
“又是你爹什么事儿?你就不能让我这个老太婆安生些吗?”赵文兰这样说着,心里却打着鼓。
“姥姥,”涂月溪侧过身,抢过她手里的针线盒,放到一边,“你说,我就是想年前去我爹的坟上敬个香祭拜一下,我师父他为什么就这么不近人情不让我去呢?”
赵文兰在心里嘀咕了半晌,自语着:“哦,原来是为这么件事儿啊……那……岂不是要往白姬山跑?”她盘腿坐着,空下来的两只手来回搓弄起膝盖,想起她跟龙忘机的对话,便说:“我看,不去就不去吧。”
“为什么姥姥你也这么说?”涂月溪低着头,没了刚才的气焰,“你还是不能原谅我爹,是不是?”
赵文兰先是一懵,她还不知道她父亲回来过的事,所以才会这样想,现在她心里总有这么份空缺,迟早要告诉她好有个填补。可是现在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