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显得特别的亮,虎崖顶每一个树杈,每一个石缝都被白白的月光照的岑亮。周遭静谧,夜色中的密林掩盖着如深湖般的神秘莫测,偶尔扑棱棱乍然惊起的飞鸟,惹来崖上的人片刻的警惕,却连影子也捉不到。他们都在皱着眉犹疑判断、焦躁不安。深思熟虑之后,有的人仍看不清门路,而有的人则有了冷静的对策,譬如向冷音。
大部分人会选第二条路,如果是强者还算是保险,但若是像涂月溪这样灵力玄术一般的人,留下来的机会虽有,但更有可能最先被人挑出来打。但这总好过没得选直接决斗,被踢到第一条路要好,所以她不觉得涂月溪的选择是个错误。但她不能跟着她选。
这就像是一盘棋,大家心思不同,最后呈现的棋局也就说不好是个什么样子。强者会选弱者,弱者会选个庇护所。想迎刃而上的自然瞧不起第三条路,单调乏味、平平庸庸,没得施展表现,哪会得到玄术师们的青睐?但这又是一个自保,容易安全抵达,尽快得到白丸解药的捷径。想要鱼还是想要熊掌?或者两个都想要?那可真是要想好了。向冷音想的明白,她失了鱼便失了熊掌,得了鱼,熊掌也跑不了,所以她必须跟涂月溪黏在一起。她把诸多的可能都在心中捋了一遍,跟她讲清了利弊,没有阻挠她的意思,却把第一步棋备好了。
几日的相处,大家什么能耐虽各自心中有数,但真要打起来也吃不准彼此悬殊如何。选第二条路的总共九个人,强弱混杂。第一个站出来吆喝要决战的是个愣头青。此人是震族木性灵石,因头脑简单,平日里热心肠灵力玄术没少使,早被大家看出他什么本事,故而本是高手眼中的盘中菜,挑战他既可胜券在握又不会看起来胜之不武。没想到大家都还在静观其变的时候,他误打误撞上了阵,摇身一变把决定权拿回到自己的手中。其实作风像他,用的却是向冷音的脑子,他就是她那颗被怂恿的棋子,她要借他的手把涂月溪先从第二条路中拉出来。
决斗的人必须先从这九人中来选,他点名选了涂月溪。向冷音没有骗他,几个回合下来,涂月溪因灵力不敌稍显吃力,她的玄术在他木幻术的缠缚下变得束手束脚,最终败下阵来。他如愿以偿地去了第三条路,涂月溪则成了第一条路上看起来如嗷嗷待宰的领头羊。别人都挺同情她,同时也从中悟到了点儿玄机——只要羔羊选的好,就是为自己抢占先机。涂月溪怨不得别人,路是她自己选的,从小到大她外婆说的幸运在这种关键时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她哪里知道是向冷音这只无形的手左右了她的命运。她无奈地靠到一边已无心观战。这时候向冷音拍了拍她肩膀,然后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剩下的那八人有三个貌似与她势均力敌的,她走到一个平日给大家烧火做饭的姓武的师兄跟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了声得罪,请他出战。那人低头咪了她一眼相当不屑,青着脸悻悻地出了列,叫嚷着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一开打就来势汹汹,想要速战速决。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十几个回合仍僵持不下,姓武的便有些焦躁。她渐渐觉察到他的御火之术虽易守难攻,但只限于左掌,且快起来就没有了火力。如何能让他失控?她有了主意,记得他最不喜鱼腥味,大家吃鱼的时候他连火都不爱生,厌恶地躲开。于是她急中生智,激将了他几句,又幻化出浓烈的鱼腥味一股脑儿地往他鼻孔里钻,不知不觉中直惹得他更加狂怒不跌,连连出击,盛怒下失了方寸中了套,向冷音看准时机一个反击将他击倒在地。
人群中一片惋惜之声。他爬起来,横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正欲站到涂月溪的队列,向冷音走上前,道了句:“武师兄承让,还请那边去,我选的是第一条路。”
众人骇然。涂月溪狠狠抓着她的胳膊,使着眼色,“你疯了吗?好容易赢了,干嘛来跟我一起冒险?”
向冷音半真半假地回她:“我可不是为了你。我说了我一定要做形幻师的徒弟,只有这条路才最合他意。”
武师兄捡了个便宜,却并不领她情,丢下句傻子便欢天喜地地走了。两场比试后,大家都放开了手脚,不再顾忌之前那些个短暂的情谊了,纷纷拿出看家的本事,只为争得对自己最有利的一路。到了下半夜,终于三路人马有了分晓。大家喜的喜,忧的忧,唯涂月溪他们这一路的六人心情最是复杂,大家坐在一起想要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都累了各自睡去。
这一觉睡得迷迷沉沉的,涂月溪忽觉被人摇得猛烈,睁开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圆溜溜的脑袋。这是什么错觉?她重又闭上眼使劲一睁,“糟糕,出现幻觉了!”她自言自语道,“怎么会看到空灵府那个秃子?”
“哎,就是我雷啸!醒醒!醒醒!”他欢喜着在她脑门儿上又轻拍了两下,吓得涂月溪迅速地坐起来往后退了退,“雷……雷执掌?”她这才发现自己睡在土炕上,抬头扫视一圈是虎崖那间破房子,身边还躺着向冷音,“这……这怎么回事?你?你……”
“我我我!我易颜术失效了!你先醒醒神吧,再把她叫醒,我去叫醒别人。”说完,潇洒地起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