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玄熹二十一年,战后的离国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三族无忧,和平共处,新兴的富庶城邦接二连三地,在离国不甚宽广的疆土中遍地开花。
白子域东边的宛城便是其中最为热闹的地方。它北临着四溟湖,西靠着和渊秘境,酒肆茶楼数不胜数,最适合走南闯北居无定所、身份不明的人尽兴之余吐吐心事、交头接耳妄议门派朝事。来往的散客在释放自我上不遗余力,散布谣言也能独当一面,久而久之,人杰地灵的宛城有了个拿不上台面的使命,成了个暗地里各类小道消息、花边新闻、内幕秘事聚集之所。就冲这一点,涂月溪在宛城落了脚。
酒肆里没有她端得住的饭碗,她抱着宝贝似的琵琶在茶楼里找到个营生,每天登了台撩起琴,柔情万种能把舞刀的爷们儿唱入了神,欢曲儿一弹叫好声一片。
老板娘夸她几句,细声细语说:“你听说了吗?他们震族要出事了。”
涂月溪摇摇头,她转身走了。
歇工的时候,二掌柜大董叫住她,悄声问:“你听说了吗?移幻师真病倒了?”
涂月溪一惊,说不会吧?他扬扬手叫她忙去吧。
她正纳罕,又在后面碰见几个伙计伸长着脖子议论纷纷,见她过来,也不避讳,高声把她喊过去,问:“继任的人定没定?你知道不?”
涂月溪满脸怔懵,说她不知道,他们就一口一个“悬”,念叨着作鸟兽散。她看出来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宛城的人果然名不虚传,秉着不造谣生事的态度能够使出看家本领把听来的任何风言风语一传到底。她从中窥到了些希望,打算与他们好好培养几日感情,等混熟了也好问问她父亲涂千里的消息。
涂千里会易颜术,他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号,江湖人称“涂千面”。
离国震、巽两族人人皆有灵石,个个会使玄术。有人靠玄术发家致富扬名立万,有人坑蒙拐骗遗臭万年。她父亲是个特例,凭真本事扬了名,奢侈好赌把自己的名声送上了西天。他能有多作可想而知。
这都是涂月溪路上听来的,中听不中听她说的不算,总之她一个脑袋十个大,他不以真面目示人,她认识的那张脸即便是真的,大概也鲜有人知。寻父路漫漫,她父亲不现身见她,她就只能四处打探!
然而,她低估了事态的发展。没过几日,城里面开始闹得鸡飞狗跳起来。
传言越传越真,震族的移幻师病倒了,继任的人还悬着,他门下的三大徒因无人知其名号,神秘莫测到竟在一夜之间被说书卖唱的传成了废物。这下子谁也拦不住了,各路的牛鬼蛇神就跟从镇妖塔里都跑出来一般,势要在群鸟争雄的混沌中打成个风云人物,好去踢跑三大徒。
出了这样的大事,茶余饭后想说点别的,涂月溪根本就插不上嘴。宛城每天都是打架斗殴的震族人,打着振兴震族玄术的名号,说打就打,戾气弥漫。巽族不光看热闹,趁机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花点儿银钱雇人,指哪打哪。
“你们听说过涂千面吗?”涂月溪试探着问了一次。
“他能打吗?”一个反问。
“你们认识会易颜术的吗?”涂月溪第二次问。
“捶人术、唬人术我都找得着人,看你想打谁了!”那个回。
前言不搭后语,涂月溪偃旗息鼓,不问也罢,看热闹吧!
融入一座城先从凑热闹开始。路遇打斗,不挤进去看两眼都对不起他们的表演。涂月溪半点儿玄术不会,但看了这些人的三脚猫功夫,她一点儿也瞧不上眼。这是得罪了哪家师父?教出来这么多败类跑出来献丑!
她跟人一起喝了几声倒彩,摇着头从人群里挤出来,心内感叹,五大玄门,震族只剩移幻师这么一个挑大梁的独撑门面!他们一个个大言不惭,招摇过市,移幻师真要没事,能容得下他们瞎闹腾?这都快打到自家门口了,他门下的人没一个现身。没道理!没道理!
到了茶馆,二掌柜大董递给她一张文书,嘟囔着:“空灵府还算通人情,划了些场地供他们打斗消遣,免得有人在店里滋事,坏了买卖。”
涂月溪看一眼,什么狮子桥、云福巷、鬼头岭、赤焰街,认识的不认识的,城里的城外的,手脚并用都数不过来,她蹙起眉,问:“这么说,闹成这样,连空灵府都不管了?”
“只要不死人,随他们打去。”大董回得云淡风轻,继而放下手里活儿,戳着桌子道,“但说不好有哪个高手过招,伤及无辜,这些地儿你大概都记着点儿,遇到了绕开为妙,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她嘴上应着点点头,心中抱怨,就这怎么躲?出了门放眼皆是啊!
活儿还是得干,不想惹祸上身,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人多口杂也有个好处,有人牵个话头,大家伙儿热火朝天就能说出个花儿来。涂月溪想出个法子,把一支小曲儿改了改词,拨起琴弦说唱就唱。唱的是那巽族四位大玄术师。
南面灵雀山,凤鸟遮云天,心幻师,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