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香(1 / 2)

按说,落入死对头手中怎么着也得警醒些,甚或夜不成寐,忆情这一觉却睡得沉,直到天光大亮方才醒转。

一睁眼便看见一颗圆溜溜的歪脑袋,被一只小胖手支着,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肉乎乎的脸蛋显出一种与年龄十分不符的深沉,和夜里闭眼哭着喊娘的小娃相去甚远。

大眼对小眼一刻,小眼的主人开了口。“我翻了一早上典籍书册,也没找到哪本书有你这样异兽的记载。你究竟是个什么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忆情没好气答道。说完,忽地一哽。

李稀童也是一愣。

两人彼此对视,眼见李稀童的一张嘴和两只眼缓缓地越张越大,忆情彻底醒了,一个激灵翻身跳下床,一巴掌罩上他的嘴,将他未来得及出口的惊呼堵了回去。

“不许叫!”

“不许告诉你爹!”

“不然——”

忆情死死按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嗯?不想死就眨眨眼。”

李稀童眨了眨眼。忆情收回手。

李稀童面上已不见惊讶之色,看上去有些高兴,“可是,我们之间连了如影随形符,这时候杀我,你也会死。爹爹昨天说的,你也听到了吧?”眼见忆情一只大掌又要盖过来,忙道,“我爹不在家。”

“不在?”

“胡伯说他夜里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忆情一颗心放回肚子,一时觉得口干舌燥,一扭身往小圆桌走去,抓起桌上的茶壶便往嘴里灌,满满一壶茶水顷刻间全进了肚子,一滴不剩。牛饮完略作回味,觉出股久违的独特的甜醇。

李轻怒什么时候也喜欢甜茶了?他从前不是只喝苦茶么……

中衣下摆被扯了扯,忆情低头,李稀童怀里抱了双皂色短靴,“阿狲连夜为你做的,快穿上。”又从短靴内掏出一双簇新雪白的足袋递了过来。

她目光转向自己的双脚之上。这么多年,头一次有意打量自己的脚。

死的那日,她也是这般光着一双脚,踩在东皇山冰冷刺骨的雪地上。

白欢那日又来中皇山看她,带了她最爱的春霜茶。为了龙蛋,她从东皇山搬回中皇山,不眠不休地守了两年,再过几日,小家伙便要破壳而出。

白欢向来不喜她,素日在东皇山时常找她麻烦,有了龙蛋之后却忽然对她亲热起来,常常过来看望她,阿嫂长阿嫂短地叫她。她想得简单,把白欢态度的改变归于龙蛋,她以为白欢与她一样,把这孩子当作心肝宝贝,便不再防她。

她喝了白欢带来的春霜茶之后便沉沉睡去,等到夜里醒来,龙蛋已被白欢扔进炎火山。炎火山的火日夜燃烧,火中带雷,狂风暴雨也无法浇灭,能焚万物。她来不及穿衣穿鞋,赶到炎火山,龙蛋已经灰都不剩了。

龙蛋的壳先烧裂,那孩子被迫提前破壳而出,在这世间第一眼见到的却是炼狱。又被迫出生即化人形,这样的天人,是七部众界最孱弱的存在,烈火之中撑不过一息。

他若与他的母亲一样先天残缺,只有一条命,痛苦不过一息之间。若他是两命天人,这样的炼狱便要体验两回,若他是三命……

这百来年,她一双赤脚满地跑,不知不觉脚背脚底早已结满伤疤,布满又厚又坚硬的茧,冷热不侵,穿不穿鞋其实也无甚分别,只不过,穿了或许便有些做人的感觉了。

她接过足袋和短靴,拉出圆凳坐下,正要穿,李稀童指着足袋,十分贴心道,“要先穿这个哦。”

忆情:……

李稀童蹲下来,伸手在她脚背上轻轻地摸摸,“以后,不会再添新伤啦。”

忆情用脚背推开他的手。小坏胚,休想感化她。

猢狲的手艺不错,大小正合适。忆情站起来走了几步,有些不习惯,其实不如光脚时那般无拘无束,但往后踩砾石、踏荆棘时再无所顾忌。做人便是如此,要心安理得享受保护就要心甘情愿接受束缚。

李稀童抬手一指,“喏,还有新衣,你的。”

忆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床尾立着的衣冠架上挂了件暗灰织金的锦袍,她走过去,手背一拨,触了满手的柔滑,四只袖管如水波轻漾。

好贵的袍子,贵得大大出乎忆情的意料。

布料中织入的金丝是帝台之棋拉成的丝,帝台之棋产于天帝山,柔韧无匹,拉成丝编入织物之中,便是这世上最坚韧的布料。

她从前只见过用这种布料做成的高阶软甲,小小的一件马甲,售价高达上千灵石。至于眼前这样全身织金的衣裳,她从未见过,不会有人像李轻怒这样挥霍。

李轻怒这只铁公鸡,为了收服她,让她心甘情愿做他儿子的灵兽,竟不惜下这么大的血本。她要真是只自生自灭、头脑简单、没见过世面的野兽,不出几个回合定被他降服。

这阴险的,狡诈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让他知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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