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这个梦全是疯子!
顾希昭绝望地睁开眼睛,又闭上眼,眼睫毛像扑闪扑闪的大蛾子,在昏黄的烛光下翻飞。
钟夫人那张雪白的脸又在眼前浮现,她眼里满是寂寞,她说:“你应该都明白。”
我明白什么?
顾希昭嗅到蜡烛芯被火焰烧着的刺鼻味道,不禁嫌恶地眯起了眼睛。但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对这味道感到嫌恶,还是对这样的日子感到嫌恶。
这种把柄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真叫人不好受。顾希昭干脆地吹灭了火烛,把头埋进了被子。在一片漆黑里,她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钟夫人要杀的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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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献没能按时兑现诺言,或许是渭水城里的火事修缮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几天来,钟府除了尽心尽力地招待顾希昭几人,没有透露租金的一点消息。
霍启白实在闲得牙痒痒,她生性喜爱游手好闲,擅长逃避责任。谁料在这屋子里被好吃好喝地供养三四天,就也受不住了。她签起一块侍女送来的木瓜,忍不住促狭地说:“钟府要是能在三餐茶点上减少点开销,那租金估计两天就凑齐了。”
“这些玩意掂量几个卖出去,少说也能给几家老小江湖救急。”霍启白看看架子上的金丝罐子,啧啧舌。
“师姐,我们不是江洋大盗。”
“知道知道。”霍启白把脚翘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哎!还是派里好,从来不整这些虚的。”
顾希昭回忆了一下夷微派中的景象,确实是派徒四壁,一派冷清。
“可能只是太穷了。”她一个没留神,话从舌头上蹦出来。
霍启白和沈陵光齐齐望向她,眼神中饱含万千思绪。
“别说出来啊!”
“……”
“霍姐姐说得在理。阿载,回了雪明楼,我们也该大大削减不必要的开支。”一旁的何思忆笑眯眯地点点头,她拍拍韩载欣,示意后者把这想法记下来。“以后最好什么大会的也减到十年一次。次次都来那么多人,太浪费了,流水的银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韩载欣长叹一声,“思忆,你有考虑过楼中其他人的感受吗?其他人先不论,池叔怎么会放过这种培养雪明楼名声的好机会。”
“这……那下次咱们不提供食宿了便是。”
“哎,别呀!何姑娘,我可喜欢你们雪明楼的景致了,若是不能住在那里头,那参会还有什么意思。”
“霍姐姐是我的贵客,自然可以住进雪明楼。哦,沈大哥,还有姐姐也一样,雪明楼的大门永远对你们敞开。”
顾希昭想到雪明楼的奇异风景,只有那栋楼里有水草花鸟,而周边却是万顷旱地。心里不禁一动,看向碗里的木瓜。
“唔,渭水城产木瓜吗?”
几人闻言一呆,都望向那水晶碗里的木瓜。
依据顾希昭有限的现代地理知识,雪明楼在中原洛水边,那距雪明楼不远的夷微派应该也在西北方,怎么会有木瓜、龙眼、荔枝这种南边才有的水果。
霍启白立刻意识到问题关键,“南边的新鲜果物怎么受得住这一路奔波?”
“恐怕是借了马帮的关系。”
“那就奇怪了,与南边的联系都没断,却联系不上洛水的本家。何姑娘,钟家与洛水的本家关系不好么?”
“我没听说过。”何思忆沉思到,“洛水物资贫瘠,不少世家都仰仗西部的商旅,没理由和渭水城的分家割席呀。”
“那真是没道理了,钟家不是想赖账吧。真是这样,又为什么把我们留在这呢?”霍启白皱着眉头,又咽下一大块木瓜,“难道他们还想要别的?”
可能还真是。
顾希昭心中又是一沉。这几天钟夫人没再找她单独聊天,但是每每撞见她同侍女来府上打点大小事,顾希昭都能看到她向自己投来的眼神。那眼神暗含一种期待,一种渴望,一种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顾希昭一点也不想共享这种秘密。
“出去逛逛吧?”霍启白突然对众人说,“这钟献老是见不着面,咱们就去渭水城晃晃,打探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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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之后,渭水城比起往日来竟然更热闹了些。虽然城中景色凋敝,但因钟府在河边设立了赈灾所,来来往往坐满了不少灾民。
顾希昭注意到那赈灾的铺子里摆满了馒头和粥菜,众人排着队按需领取,看上去倒是有点像夷微派的食堂。在人群之中,她们还撞见了个熟面孔,不是别人,正是客栈老板。
“哎,这不是前日里山上下来的几位客官吗?”客栈老板放下手里的小米粥,冲几人做了个揖,“几位在钟府安顿得可好?”
“挺好,劳您挂念了。老板也在这里,客栈出了什么事吗?”霍启白轻车熟路地攀谈起来。
“哦,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