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藤关家没走几步,天就下起了雨,夏天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余温在灰暗的天空里伴随着雨水落在地面,行走在其中的人,仿佛进入了一个水做的囚笼里,呼吸间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述的压抑。硝子经过无人的吸烟区时,突然开口说想要去抽一根烟。
晴世表示赞同,还从硝子那也拿了一支。
手机里,拜托神社本厅前去查找的消息有了回音,那个致藤关穗苗死亡的老人并非独身,妻子早亡却也为他生下子女,平日里那户人家与周围人的关系也还算不错,一生没有不可见人的劣迹,可因为这件事被报导,家里老人的做法也被大家知晓。这些年,老人的子女为此一直遭受到邻里的排挤,连子女的孩子也成了别人集体霸凌的对象,他们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纷纷搬离了那里,并没有让他们过得更好。每一日都活在被人发现是凶手子女的惶恐之中,可是律法不会理解他们这些无罪的人,等待他们的还有最终审判后需要赔给藤关家的赔偿金。晴世看到这里,抿着烟嘴深吸一口,之后像是把自己的叹息和不满与烟雾也一并吐了出来。
“坏人死后,会到地狱里去吗?”硝子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气,侧过头,神情柔和地看着晴世。
“据我所知的是,这个世上没有地狱,要说的话,人间,就是地狱吧?灵魂能停留的地方,一个是此世,一个是彼岸,因为意外,被咒灵抓捕摧毁的情况倒是有一部分。”晴世看了一眼硝子,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解释的时候依然长叹了口气,眼睑之间的黑痣随着她低垂的眼帘显露出来:“世上有那么多做错了事情的人,死后等待他们的竟然不是地狱。”明明他们才是为他人带来地狱的人,可是居然可以那么的理直气壮,多么可恶啊。
夏油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晴世的身上。
他平时的生活习惯还算是良好,没有烟酒之类的爱好,五条悟则是体质的缘故,对这些会影响大脑神经的东西都不是很感兴趣,他们两个男生撑着伞站在雨里,与两个口中吞吐烟雾的女生说着话。这算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晴世吸烟的样子。
作为巫女,晴世的操守颇高,教养、礼仪也是相当的好。她自己是不喜欢撒谎的,说过她的药烟不适合被旁人嗅闻易出意外,哪怕他们不相信,也会经常在吸取时会躲避着他人,那么平日里他们自然也会等过了那阵子再去找她,所以,她自己常常是一个人做这些事。如今与硝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夏油杰的目光全然被晴世所吸引着。
今日的她大抵是清楚自己要去什么样的地方,穿的是一身深色的素面衣裙。铁制的伞柄搭在她的肩头,让人感觉:啊,原来这个少女身形如此之纤弱。
她翻着腕,也许是习惯了细长的烟杆,三指还不太熟练地捻着纸烟,微微垂首,低下眼帘,露出平时别人不仔细看就不会知道的黑痣。一口烟雾从淡色的唇间呼出,迷蒙了他人的视线,也许是习惯,晴世在烟草燃烧的时刻,神情与夏油杰眼中原本的样子很不一样,看取过太多秘密的她,即便本身还是一名少女,纤细的身上也有意无意透露出一股无形的魅力。这种魅力很微妙,在这种可以被称为瘾物的氛围下,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寂寞又遥远,清丽的眉眼、花一样的容颜,恍惚间,夏油杰心里倏地冒出一个念头。
晴世就像椿花一样开放着,待花期结束,可能只是很安静地离开枝叶,接着遽然坠落。
啪地一下,会在地上落下艳丽又落寞的红。
“晴世。”夏油杰嘴唇抿了一下,开口喊了她的名字。
“嗯?”晴世抬眼,样子有些惫懒。
话到嘴边,夏油杰忽然又换了一句:“在晴世你的眼里,那个害得藤关先生家如此的老人,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晴世听到这句话时,顿了一下,她的食指轻敲白色的烟纸,有些细碎的烟灰在空中飞舞了几下,最后落在烟灰缸的石英砂里,她说:“濡鸦巫女是看取他人的巫女,不应该去评价已然踏入死亡或即将拥抱死亡的人,我看取了隐秘的一面,又凭靠着这些去评价他们生前一切的对错是非,这是很侮辱人的一件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想、也不能够高高在上地去践踏他们,而且,杰,你认为这样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吗?”夏油杰看着晴世那双乌黑的眼睛反问。
真冷漠啊,他在心里这样想着。第一次对晴世有这样的感受,被这样的眼睛、这样的晴世注视着,真冷漠啊,是晴世深藏着的另一面吗?这样想也对啊,他认为晴世和悟相似,是原先就该知道的啊,那种神性,拥有那种东西的人,心里怎么会在意这些事情呢?有那么多的时刻,有那么多个瞬间,夏油杰觉得,晴世离他好远,她比悟看得更高更远,恍若站在了他们的对岸,隔着散不开的水雾,所有的欢声笑语都无法在她身上长久停留。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杰?”看取到夏油杰的思绪,晴世微微皱了一下眉,她有些不明白。
“我没有。”夏油杰避开了晴世的视线。
“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