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诅咒……听到黑泽晴世这样说时,家入硝子少见的躲开他人视线,饮了一口酒。
她在思念吗?硝子自己也不知道,经常想起过往的一个人,是不是就叫做思念。那似乎是一个很需要情感的词,但是,对一个记忆都模糊的人而言,她真的有情感吗?
很小的时候,她目睹了一场死亡,此后的人生里,硝子就会不断地去回想、去加深那些记忆,就算在那之后拥有了可以治愈他人的能力又能怎么样呢?已经失去的人是不会再回到她的身边的。
时至今日,她都无法再想起那个人的脸,只记得他弥留之际,好像在不停地喊着自己的名字,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硝子从五岁起就没有爸爸。
模糊记忆里,她记得爸爸好像是一名在警署上班的警佐,时常是衬衫长裤的打扮,高高大大,是个出门很喜欢戴帽子的男人,而被放在肩头坐着的硝子总喜欢把男人头顶的帽子扯下来,戴在自己头上,玩着听指令行动,一种操控巨人的游戏。
失去爸爸的那一天,其实对她而言并没有多少实感。那年硝子已经经历过一场意外了——一辆失控的车子撞上了在外散步的家入父女,被保护了的硝子只记得那阵子爸爸一直躺在家里,在巨大的病床上休息;随后就是某天,在家里抱着硝子想玩举高游戏的爸爸突然倒在了地上,也不记得当时自己有没有哭了,是不是哭得很惨,反正后来,她就没再哭过。小孩子对于这些太过痛苦难过的事情,要么记忆深刻,要么早已忘记。
人生有时候就是一件倒霉的事情总是难免的。硝子爸爸的死亡再回想起来,有些像施工现场上需要拆卸的高墙,看起来那么坚强,突然就被沉重的铁锤打个粉碎。此后能在硝子人生里可以充当守护神的存在就消失了。
那天是一名女巡查陪着硝子在家里等到了凌晨,当时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困了,那个女人才回来,爸爸的尸体已经被人带走了很久。她记得女巡查给自己买了吞拿鱼饭团,还买了几颗糖,但是记不清那个女人那天的样子。
爸爸和那个女人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她的家和别的人家里面很不一样,在硝子还不能完全理解那些关系的时候,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别人的妈妈都会给女儿准备好早餐,开学前准备好校服,又或者给女儿梳一个好看的辫子,这些硝子都没有尝试过。对着继承了和爸爸同样深棕发色的自己,那个女人总是掩饰不了自己的厌恶,这种发色,时常会让使她不由地联想到那个总是管着她、要求她不要去做居酒屋生意,安生待在家里的男人。
那个女人视家庭为束缚,她喜欢爱情甜蜜的感觉,喜欢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年轻那会儿一时冲动才和爸爸结婚有了孩子,却并没有想要为此安定下来。
大概从生下硝子后没有多久就开始后悔,于是葬礼结束不到一个星期,那个女人就改回了原姓,把丈夫生前大部分遗物都处理了,而后继续混在自己开的居酒屋里。年幼的硝子见过那个女人对着电话那头笑得刺耳的样子,看过她无论对着年纪多大的男人都可以娇滴滴地喊出一句“哥哥”,随后和他们调笑,引得那些男人的眼睛都起了火。
谁会在意一个和自己关系不深的人呢?
可那些嫉恨着那个女人的人不敢到大人面前破口大骂,对年幼的硝子反倒用尽了他们所能想到的高傲和冷漠,斜眼撇嘴说着她是红花屋那个女人生下的女儿,那张脸以后肯定也很能勾搭男人。那些人有一点还是说得很对的,硝子的双亲脸都长得不错,从小学时候起,她家门外边时常有男人在摆弄门锁,身边也开始有各种不可回收的垃圾在唱难听的歌谣。
不会害怕吗?好像……从爸爸死了那天开始,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梦里时常还是会出现爸爸的样子,可是年纪越大,那个身影就越奇怪,他就像是一个标志,书上说,人类在脑海里不断美化失去的人和事,也许是这样吧。可那有如何呢?能想起的快乐终结在童年,她该去恨一个突然死去带走了所有庇护的人吗?
硝子——硝子——
在某个风吹得极其凄厉的夜晚,硝子被声声呼唤惊醒,那个家伙就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没有面容,头上有一顶与报童帽十分相似的帽子,衬衫长裤,身体与四肢奇长,蜷在房间的角落里,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怎么来的,那个家伙,从我小学四年级忽然出现。”家入硝子将酒杯放到吧台上,轻声说道:“当时他的身高就很高,我身边的人没有能看见他的,所以无论他做些什么,让人无缘无故受伤,出现损失,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只能说是鬼。我不至于为别人操心,他自己挺高兴的,有时我也可以让他走,和我互不打扰。除了经常喊我的名字,喜欢跟我一起在微风以上的天气出门,坐在海边,遇到奇怪的怪物,他也会帮我吃掉,一直以来相处不错,我不讨厌他。”
“他经常会伤害到你,不叫相处不错。”晴世皱眉,她觉得家入硝子对于那只咒灵几乎是一种纵容,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