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星开始很抗拒,她既不想当演员,更讨厌抛头露脸。
郑楚懿对她说,可以先看看剧本,如果实在没有兴趣,她也不会强求。
她闲来无事在公寓里翻完了整本原著,落地窗外风雪飘摇,周边的教堂顶上覆满了一层厚厚的雪,室内温暖如春。
凛冬,却有一个配角名字喧宾夺主的叫白雪。
戏份不多,只存在于女主人公的回忆里。
是女主角悲惨童年里,短暂出现又熄灭的一束光。
她曾在学校厕所里打开一扇从外面锁住的门,曾在食堂的满地狼藉中一次又一次伸出双手,曾在课堂上悄然拉回被同学偷偷抽走的凳子。
曾在教堂下虔诚祝祷,希望她在意的女孩万事顺遂,余生平安。
也曾因为白血病,死在十八岁那年。
夏晨星放下书,立在窗前,看着管理员推着机器除去小镇内草坪上的雪,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郑楚懿对她说的话。
普林斯顿市的街头,冬日里大雪纷飞,路灯昏暗,她裹紧了围巾,坐在沾雪的街边长凳上。
“你觉得这里的雪很大吗?”郑楚懿倚在电话亭边上,她烫着大波浪卷发,爱穿红色的大衣,靴子跟很高,“普林斯顿的冬天,不是真正的冬天。”
夏晨星不解地看向她。
“我很难说出对你的第一印象,你看人的眼神很奇怪。”郑楚懿手里拿了一杯咖啡,思考着说:“像是有底气,但已经没有了曾经教会你有底气的人。”
“你的身上,才有难以逾越的冬天。”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夏晨星像一只高仰起头的脆弱蝴蝶,在最生命力最旺盛时被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折断翅膀,从高空中无奈坠落在喧嚣人间。
幻想中的少年在记忆里又再次笑着拍向她的翅膀,蝴蝶的羽翼在一瞬间被修复成完好无损的模样,她看见少年自远处朝她走来,语调温柔地说:“晨星,回家了。”
“好,我来。”
自那部电影后,很多知名导演纷纷来找她演戏,说看过她演的片,她是天赋型演员,以后一定演火一部。
夏晨星尝试着接过几部,却再没能演出从前的样子,风评也越来越差。
就连前几天在国贸的路人口中听到自己名字,她都有点恍惚,原来出门带口罩帽子是有道理的。
她喃喃自语道:“凛冬对我来说,不是演戏。”
她不是天赋卓绝的演员,更不是共情力强的大师。
李楠没懂她话里的意思,好奇地在她眼前挥挥手:“姐你糊涂了?说什么呢?”
夏晨星想起影片最后,女主角坐在金黄的沙滩上,几只海鸥扑扇着翅膀飞往远方,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晨光熹微,云雾未褪,汹涌的海浪淹没了她赤.裸的双脚,好似也禁锢住了她的一生。
“感受到被爱时,我总觉得无所适从,但有她在的那段日子里,仿佛是上帝在用俯瞰众生的语气对我说,她生而爱我,所以不必惊慌失措。”
她一步一步,面带微笑并且坚定不移地走了下去,旭日东升,她张开双臂,扑向大海。
“如果她是寒风凛冽的冬天,那我宁愿不再跨越,永生永世不再等待春天来临。”
她困住了我的十八岁,也将我永远困在了十八岁。
夏晨星慢慢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安安静静,有种破碎的美感。
“我说,凛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