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竹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托着自己的手腕,一面抬头又接着朝少年打量过去。
少年的双眸依旧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只是刚才那种怨恨和杀意的眼神却已消失殆尽,仿佛像是从未曾出现过一般。
他垂着眼睫,一声不吭地躺在沙地上,尽显一副乖顺可怜之态,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池竹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用威胁的口吻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杀我?你为什么恨我?”
少年默不作声,却将眼睫压得更低了。
“喂,你不反驳,我就当你默认了。”
迟迟得不到少年半点儿回应,池竹撇撇嘴,又不死心里接着问:“你知道晏培吗?这次给点回应行不?”
这次,少年朝她摇了摇头,但还是没开口。
“你是哑巴吗?”池竹不耐烦地扬起眉,“小哑巴,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我吗?”
“我不是哑巴……”少年半张脸埋在沙地里,声音很弱,无力又干涩,“也不认识鲛人。”
池竹愣了一瞬,忽然感到有点好笑:“我说,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小哑巴吗?那我刚才应该早点这样叫你的。还有……你知道我是鲛人,不害怕吗?”
少年转过头,艰难地从沙地上坐起来。他双眸迎上池竹探究的目光,澄净又清亮:“你是唯一一个愿意救我命的人,我不怕你,而且……鲛人也没什么不好!”
池竹面上的笑意忽然黯淡了下去。少年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是洞悉着她的内心,专门来安慰她似的。
“确实没什么不好的!”
她顿了片刻后,指尖勾起少年的下颚,望着他,眸中笑意盈盈,语气戏虐道:“既然如此,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不若……你来做我的小郎君如何?以后我养你啊,必能将你养得高高壮壮的!”
少年似乎是被池竹的话给吓住了,平静的眸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的情绪,神色略有些不自在地撇开头。
正午烈日当空,微有涟漪的湖面折射着日光,璀璨得像夜幕上的星河,在不经意间尽数洒落入湖中,熠熠生辉。
或是经湖面拂过来的微风,热气逼人,熏的少年双颊微微泛红。
池竹凑近,盯着少年泛红的脸颊笑着摇头道:“怎么这么容易就脸红?算了,谅你年纪小,就不逗你了!”
她随手将剩下未穿完的衣物丢给少年:“这衣服大了些,你随便裹一裹,好歹有个蔽体的,之后……就该去哪儿去哪儿吧。”
少年怀里抱着衣物,低垂着头,始终未曾有动作。
“怎么?不想穿这个?我说了,你将就一下,没……”
“不是……”少年抬起头,那双原本墨色清亮的眸子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气,嘴唇紧抿,望向池竹:“我没有家,也没可去的地方……”
闻言,池竹想起刚才毫不留情将他丢入湖中的两人,心底不自禁地又对眼前这个少年生出一丝怜悯之情。
“而且,你说要养我的……”少年神色固执,又带着些失落,双眸中蕴满了无尽的委屈。
呃……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池竹面上维持着略微僵硬的笑:“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再说了,我是鲛人,上不了岸的……”
她说了一堆,却只见少年垂着眸,不声不响地在他原来的那件破布烂衫里摸索起来。不过片刻,他便从其中摸出一个坠着一小块红玉似的项链。
“我生母也是个鲛人。”少年压低声音,“这块红玉是她的遗物,只要随身携带,便可使鲛尾化作双腿。”
他将红玉递向池竹,眼神纯真无害,恳求道:“我把红玉给你,你养我,好不好?”
对上少年期待的目光,池竹的心口微颤了一下,她接过少年手中的红玉,喉咙发涩,鬼使神差的便应了下来:“好,那……你叫什么名字?”
得到应答后,少年沉寂的双眸忽然亮了起来,唇角勾起一点点令人不易察觉的阴鸷的笑意。
“裴衍,衍生的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