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傩师而言同鬼打交道比于同人打交道更是容易些,再难缠的恶鬼,法力高强的傩师也可将其打服认输为止。
人的话便是更难些,一身本事难有用武之地,何况乎傩师长期生活在高山村寨中。
被信徒供奉于傩堂之上,披着神秘的外衣和诅咒禁忌让人难以靠近。
结香自来不擅长同人打交道,旁人的一分好,便回十分百分去。
她甚至连拒绝都不会。
老傩师只教过她傩术修行,背负天命和傩师的身份。
她代表神在人间的化身,成为天官消灾解难。信众有求而来,她向来没有拒绝的选择。
子鱼和孩子送走两日后,谭府回归于平静。为感她救命之恩,谭府设宴招待。
但结香拒绝了,于她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欢喜庆贺的事情。
她要带着萧忍冬赶路了,这样才能在赵小姐忌日前赶到梧州。
当夜便收拾好了行装,次日一早向谭家夫妇此行。
但更早找上门来的是谭夫人,天色才刚亮,她便忧心忡忡的来到结香的客房外。
“听说姑娘要走了?”
急切的询问声音响在门外,结香匆匆将床上的包袱打了结迎出来。
“我此行不过碰巧路过谭府,遇到了怨魂作祟才出手渡化。如今没事了我也该继续赶路了,向夫人和老爷辞行。”
她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笑得憨态可掬,不大像夜里抓鬼法力高强的法师。
谭夫人错愕道:
“姑娘怎么就要走了,你走了峰儿怎么办?”
结香不解道:
“我只是个抓鬼的傩师,谭公子的身子有葛老大夫调理,他老人家医术精湛不出些时日,谭公子便会痊愈的。”
“可姑娘有所不知,那老头走了!昨夜要了赏银连夜就走了,也不知是遇了什么事匆匆而去,留也留不住。这会儿姑娘也要走,峰儿可怎么办?”
谭夫人细指绞着手帕难过的抹眼泪,一把又抓住结香的胳膊道:
“峰儿的样子姑娘也看见了,好几天了还是不曾见好。姑娘可否多留几日,一来以防那女人再回来寻仇,二来,姑娘是法师又通医术,还是姑娘心细体贴,有你照顾峰儿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结香面露难色,想要回绝却开不了口。
抬眼看向了圈椅中悠闲自在的萧忍冬,他隐了身生人不见,谭夫人便只能看见结香一个人在屋子中。
“姑娘求求你留下来可好,谭府什么都不缺。你留下来以后便不必在流浪江湖了,倘若....倘若你真的要走,可否也等峰儿痊愈了再离开可好。姑娘怜我一片爱子之心,留下来吧。”
“谭夫人,对不起,我还有事不能留在谭府。不过我可以在谭府多留几日,为谭公子配些药方调理身子。带谭公子稍好,我便要离开了。你放心子鱼和孩子已经走,不会再回来了。你以后要行善积德,切勿在作恶,谭府和谭公子自会平安顺遂。”
听见此言,察觉其话中之意谭夫人脸色有些挂不住,讪讪地放开了结香的手。
“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愿意留下来帮峰儿调理身子。不过客房多有不便,为姑娘准备了听月小院居住,那儿离峰儿也近,姑娘搬过去可好?”
“不必劳烦了,就住在这里挺好的,我每日不过多走几步便是。”
结香摆手拒绝,觉得不过几日的功夫搬来搬去的怪是麻烦。
“那这样也可以,就麻烦姑娘了。”
谭夫人不好再强求,适可而止。劝下了人,嘘寒问暖几句便才离开。
结香转回床边将包袱又抖落了开来,一边整理一遍对屋子里的萧忍冬解释道:
“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待我为谭公子配几副药后我们再离开。虽是耽误了些日子,我身子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日夜兼程走山路刚好可以在赵小姐忌日前赶到。”
“好。”
萧忍冬抿着薄唇,仿佛在游神。
不过结香的话他听见了,并还看见了昨夜她不曾看见的人和事。
那老大夫并不是自己走的,是谭夫人私下将人召了过去,给出了三倍的赏银让人连夜离开的。
一个江湖郎中而已,自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拿了钱自然乐颠颠地就离开了。
所以是谭家有意在留结香,说是几日而已,但到时候能不能走得掉便不知晓了。
早膳后,谭夫人的丫鬟过来请结香无帮谭公子看诊。这一去半日未曾归来,入夜时分倒是又来了好几个小丫头将她的东西都搬走了。
只唯独落不见了把伞。
结香从谭灵峰的屋子里出来时便闻听谭夫人已经自作主张将东西搬了过来,木已成舟,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她也不好说什么,遂在那颇为气派的小院中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