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韫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无迹可寻的。
裴家世世代代都是忠良武将,可是没有一个皇帝会将自己的后背毫无保留地交给一个手握重权的将领。
裴家更甚。
裴韫一直隐忍不发,隐藏着自己所有的才能聪慧,因为父亲曾经跟他说过,裴家已经四代了,已经到了他们最后的辉煌时光了。
裴韫不信。
他觉得凭借自己一身的才华本领,定能得到圣上的赏识,成为裴家的另一位荣耀英雄。
可是,一切的一切,好似都在朝着父亲说过的方向发展。
父亲不让他参加科举,让他继承衣钵去军营,他不去,非要偷偷参加科举,一举成名。
可是,紫金殿上圣上刚舒展的眉头在得知他的姓名之后轻微地皱起之时,他就意识到不对了。
如果不是他年少气盛,锋芒毕露。
或许裴家不会这么早覆灭。
或许他们可以告老还乡回到萧县,过上衣食无忧的一生。
是他,毁了这一切。
跳下山崖的感觉总比被乱箭刺死好。
裴韫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带着少年人仅存的骨气跳下了山崖。
幸运的是,山崖下面是一条不浅的小溪,裴韫捡回了一条命,在小溪边上,被打猎的屠夫所救。
上天让他命不绝,他决定用自己的一生来为家人赎罪。
村庄民风淳朴,他很快就打算在这个村庄里面常住。
卢启是个有些墨水的屠夫,说着他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让裴韫很是唏嘘,两人一见如故。
裴韫觉得,卢启是他这辈子见过最为纯粹的人。
就这样二十年过去了。
两人谈天说地,高山流水。
卢启弥留之际,他许了一个愿望。
纯净的灵魂总能吸引至邪至恶的东西。
裴韫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他答应过他,会帮他实现想要的一切。
簪娘看着他诚挚的眼神,同意了他的请求。
立好卢启的墓碑之后,裴韫也这样昏迷了过去。
“真傻啊!”
簪娘想起裴韫离开后奄奄一息的老人在床铺上拽着她的衣角乞求她想要青春永驻的画面,那老者已经快要不行了,撑着一口气求簪娘。
簪娘问:“你能给我什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
老人浑浊的目光中闪现一丝光茫:“我!我有!我有一个人。”
“哦?一个人?”
他看出来了簪娘对裴韫兴趣满满,于是道:“就是刚才站在这里的那个人,他的命是我救的,我让他干什么就必须干什么,这位仙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
簪娘看着他丑陋的脸庞上冒出的滚滚烟雾都被青簪吸收,笑容更深了些:“那,你让他死呢?”
“那他也必须去死!”
“这样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站在门口的青年将这一切都听在耳朵里。
他垂下眼眸,没说话。
“我想跟你做个约定。”簪娘引诱道。
卢启的性命不过尔尔,她真正想要的,是眼前男子的干净、透亮澄澈的灵魂。
“好。我想让他得偿所愿。”裴韫坚定道。
两人回到了卢启少年时,才知道原来他的过去如此。
*
“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簪娘不解。
裴韫道:“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东西比性命珍贵。”
二十年的岁月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