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淞跪在殿侧的青石板上,冰凉的温度从膝盖传至全身,空气中满是湿润的、腐烂的发霉的青苔的气味。
他差点没有呕出来。
小木子是在井里被发现的。
尸体浮肿发青,整个脸已经看不了了,那样颓败的灰青色尸体还是宋泠淞第一次见,总是能让他无端想到父皇死的时候,鲜血迸溅,温温热热的献血热气升腾,尸体好似也是热的。
明明是天差地别的两个尸体,却总能被他联想到一起去。
宋泠淞只要一想到那尸体,便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绝不会是自己投井自尽的,小木子……他是被人杀死的。
而他,堂堂的大宋天子,却要如此苟延残喘地活到现在,只能当一个缩头乌龟,毫无尊严可言,列祖列宗若是看到现在的自己,恐怕也会气得吐血昏过去。
完颜期一如既往放荡不羁,他从殿里面走出来,拿着酒壶喝了一口酒,看不都看尸体一眼便跨了过去,仿佛压根不认识白布之下的人究竟是谁。
冷血,残酷的吮血匈奴。
天空逐渐开始嫖去了微微细雨,天空显得更加阴沉,乌云开始逐渐聚拢,不出意外,再过半个时辰左右,这雨就会变成倾盆大雨了。
宋泠淞像是感受不到外界一般,依旧跪在地上。
小木子也是他的子民。
而他,却懦弱地连个子民都保护不了。
这对不起他的血脉,他的身份!
殿里依旧夜夜笙歌,完颜期就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石头般的人,冷血,无情。
他醉生梦死,有着不似匈奴的斯文,宋泠淞后来才知道,完颜期的生母是一个被掳进了宫里的扬州瘦马,身份低微。
若不是完颜家族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还真不能成为太子。
“小木子。”完颜期这是在小木子死之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但是,如今进殿伺候的人已经换成宋泠淞了。
“回殿下,奴才是小宋子。”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第二天,宋泠淞就被送到了皇帝的身边做了个近身太监。
他已经在太子殿待了两年了,能够升上去也不是什么意外,毕竟人长得水灵,脑袋瓜又聪明。
在这些天里,他也知道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辛秘,例如,完颜皇帝其实和太子之间并不对付,完颜皇帝正值四十大寿,仍是一把好手,并不愿意让位他人,哪怕是他的儿子。
这或许就是匈奴和中原最大的不同所在吧。
国家被治理地如同一团乱麻,马贼横行,百姓民不聊生,可是完颜皇帝却对此并不做声,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应该存活的人,都是强者。
弱者只能被杀死。
宋泠淞好久都没见到完颜期了。
再见到他的时候,他依旧坐在小亭子里的座椅上,喝着小酒,但是与宋泠淞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好像少了点儿什么的感觉。
以前的感觉,像是一个人。
现在的柑橘,像是……一幅画。
“小松子。”完颜期发现了他。
“奴才在。”
“你过来。”
“是。”
宋泠淞缓缓走过去。
手上被递上了一个冰凉刺骨的东西,宋泠淞瞬间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如坠冰窟。
是匕首。
他是什么意思?完颜期难道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他究竟想要干什么?是帮他还是在害他?
这一瞬间,火光电石,宋泠淞已经想出了上百种的可能性,脑子如同一团乱麻。
他没想到,刺杀的这个计划竟然会因为一个匕首的出现被打破。
他感到一股子从心里产生的挫败。
“你想做什么,我都知道。”完颜期喝了一口酒,还是香纯可口的桂花酒。
“他最最清楚的就是来自背后的敌意,所以,只有拥有了它,你才可能成功。”
胆寒从胸腔上升至眉心。
这么说,他的计划,他们父子二人都知道。
那……完颜期究竟值不值得信任呢?
回到寝舍的宋泠淞心脏“砰砰”狂跳不止,手里还拿着那个冰凉的匕首。
鬼使神差的,方才他相信了他。
也不知道究竟是桂花酒香迷人,还是他的眼睛太过蛊惑。
只有一次机会。
他绝不会失败。
“你觉得他可以吗?”
完颜期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女人穿着青色的典雅长衫,缓缓走到完颜期的身旁,淡雅地就像是一幅水墨画般,举止投足都散发着迷人的典雅。
完颜期入迷了,将酒杯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