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令人闻风丧胆的毛瑟枪出动,欧蔷也没有弃置爱情的玫瑰。
海雾脸色登时苍白,愈发紧张起来,好像欧蔷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主,而雪绘是那个不速之客。三个人如此僵持在《最后的晚餐》(1)油画前,仿佛一出荒谬的喜剧。
海雾挣扎着离开女人的怀抱,他身体虚软,暂时站不稳当,只好扶着油画框:“不……雪绘……你别开枪——”
雪绘却稳当当端着三尺长的毛瑟枪,她的眼神令人想起即将捕食的斑斓蜥蜴:“立刻离开我的家。”
倒坠盏水晶灯下,欧蔷青丝湿润,长裙凌乱,仿佛一位中世纪为情私奔的任性公主。她笑了。
雪绘拨动弹匣,示意她,毛瑟枪里真的有黄铜色的子弹。
欧蔷照旧笑得肆意。
雪绘又重复道:“立刻离开我的家!”
看到寒气逼人的子弹,海雾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见劝不动雪绘,只好转而规劝欧蔷:“你快走!快走!”
涂染罗兰紫的指甲充满威胁意味地敲击弹匣,雪绘道:“既然如此,我只好给你一枪。”
海雾在一旁惊喘连连,眼眸中的恐惧如黑洞般望不到尽头:“不要——”
甘愿为情而死的浮浪公主神色桀骜不驯,仿佛对枪弹丝毫不惧。她竟然优雅地取下方才一直噙着的红玫瑰,带笑将墨绿的茎枝插.进枪孔。
下一刻,欧蔷毫不在意地握住枪口,翕动的红唇艳得勾魂摄魄:“来,请向我开枪。如果我害怕地后退一步,那就不配爱您的丈夫。”
雪绘眸色一沉,决绝地扯开保险链——
千钧一发之际,别墅外传来停车的喧嚣声。风尘仆仆赶来的是S.U.集团的执行总裁,欧葵。这夜之后,欧蔷常想,如果家主来得晚一点,彼时定要见血。
欧葵是别墅的管家紧急联系过来的,眼见三位对峙起来,而且见了枪弹,管家不敢直接规劝,只好打给欧蔷的“监护人”。
欧蔷话音未落,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帅不过三秒。
打她的当然是她的“监护人”。
尽管在深夜,欧葵也无暇休息,她身穿裁剪的当的深蓝套装,胸前装饰镌刻S.U.花纹蓝宝石胸针,显然是从公司里匆匆赶来。
欧蔷屈辱地捂住自己的脸:“家主,我——”
欧葵怒极,颤抖的指尖指向别墅外的加长林肯(2),嗓音都被气得字不成句:“给我、滚、回、车、上。”
眼下众人闹得一片狼藉,海雾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煎熬。他竟顾不上豪门家眷的姿态,无助地抱膝坐在地毯上,五官错愕胜过出卖耶稣的犹大(3)。
短暂的寂静后,雪绘冷笑一声,随手收起毛瑟枪,递给一个佣人:“今晚的事情,我希望欧家家主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答复。”
“我做的事情,与家主无关。”因为爱情被打了脸颊,欧蔷照旧不甘示弱,“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一定要带他走。”
正是海雾在似梦非梦中吐出的三个字,给予欧蔷如此勇气。
红痕栽种在其他人脸上只是红痕,可栽种在欧蔷脸上,则像一片葳葳蕤蕤的大马士革玫瑰。
欧葵简短作了个手势,就有四个穿制服的保镖一拥而上,把痴情的二小姐强行拖回车里。欧蔷剧烈地挣扎,她精通散打,几个保镖竟难以桎梏。
欧葵厉声道:“把她拖进车里!弄伤弄死也没关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镶嵌珍珠的一字领羊蹄袖黑衬衣被保镖扯开,甚至露出半边酥.胸,欧蔷狼狈地喊叫:“你凭什么绑我?!放开我!放开我!”
欧葵威严道:“凭我是欧家家主!”
临走之前,欧葵向雪绘道了歉,并洽谈了赔偿事宜,随后带着妹妹扬长而去。三辆黑色老牌加长林肯飞驰在公路上,鸵鸟皮后座上有一团人形蚕茧在疯狂挣扎——保镖们不敢伤害金贵的二小姐,是家主亲自用胶带把欧蔷绑成蚕茧。
“放开我!啊!你们非法拘禁!放开我!欧葵你竟然在他面前打我!我恨你一辈子!”
“救命啊!救命——你们放开我!啊!”
“我要跟你断绝关系!开车到事务所,我们断绝亲属关系!开!”
欧家家主却冷冰冰不为所动,她喊的每一个字都不肯听进去,只手点大屏幕处理公司杂务。挣扎间,欧蔷闻到,姐姐身上带着浓郁的乌普曼(4)香气,她日夜颠倒,经常需要雪茄提神。
欧蔷忽然后悔,她不该说要与家主断绝亲属关系这句话。
抬眼望去,欧葵显然神色如常,甚至看都没有看她。她想,也许,家主根本不在意这些。
晨露未晞。
恍恍惚惚间,欧蔷深眠后睁开眼睛,显然已是翌日,她身处再熟悉不过的蝴蝶公馆。温馨的卧室贴着希腊月桂壁纸,床下是厚厚的羊绒地毯,墙上赫然是一幅静谧的油画,《珍珠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