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寒,沿街的食物香气渐渐远去。
绮丽的霓虹光色下,姜沂满脸酡红,醉醺醺地赖在程祈背上。
女孩身上清甜的柚香,伴着存在感极强的辣味火锅香,不时传入鼻间。
“怎么还没到宿舍啊?”搭在程祈颈侧的女孩不满地嘟囔道。
“再不回去,明天就得罚跑了。”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喧闹,都让喝醉了的姜沂,仿佛回到了还在这个小城长期驻训的时光。
“那你被罚跑过吗?”程祈神色温和,语调平静,极有耐心地喝醉的姜沂搭着话。
“有啊。”女孩点点头,肯定道。
“因为晚归吗?”程祈问。
女孩忽然松开了搂着程祈脖子的手,摇头:“不是。”
程祈望着不远处的路灯,认真轻问:“那是怎么了?”
说话间,他便腾出手,又将女孩的双手,环在了自己的脖颈之间。
“哎呀,不许把我掉下去。”醉醺醺的女孩,仿佛回到了曾经最恣肆的年纪,理直气壮道。
程祈眸色微暖,低笑着:“好,我注意。”
“你刚刚说,被罚跑了,是为什么。”男生缓下声,平淡又认真。
女孩听着眉心一蹙,凑到程祈耳边,有些不满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说完,姜沂又晕乎乎地抓了抓男生的两侧耳朵,忽然展颜笑了:“你怎么有四个耳朵。”
女孩舒了舒眉,圆润的杏眼微微睁大,凑到程祈耳畔,轻快的嗓音里仿佛沁了蜜。
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几乎贴住了颈侧,好奇道:“诶,为什么是四个?”
程祈眼神微停,垂眼莞尔:“有人多给我送了两个。”
姜沂瞪大眼睛,神色迷蒙,歪过脑袋,问得十分认真:“还能送吗?”
程祈低声轻笑:“怎么不能。”
女孩歪过脑袋,终于看清了男生长翘睫毛,面上却是一脸懵懂困惑:“哎——你是哪个队的?”
“我怎么没见过你?”
但忽然,女孩突然使力扣住了程祈的脖子,大有一副敢说谎就立马咔嚓的意思。
好在,程祈早有准备,才不至于被扣了个人仰马翻。
程祈深邃眉眼微松,耐心开口道:“你哥哥让我来接你。”
女孩闻言微微收敛了力度,微微茫然地问道:“我哥哥?”
“姜忆寒。”程祈眼帘微顿,轻声落话。
姜沂歪过脑袋,呼吸凑地极近,语调微微上扬,有些散漫天真,又恣肆无畏:“那你又是哪个哥哥?”
姜沂下意识里的哥哥,一般只有一个人,姜忆寒。
但带名字叫的哥哥,却有好些人。
在姜沂的认知里,那种顺带也能叫出来的所谓哥哥姐姐,只是另一种伪装式礼貌社交形式。
除了那几家的孩子。
程祈听过姜沂是怎么称呼那些人。
是与此时完全不同的语气和态度。
程祈眼帘微垂,心脏滚烫又微微发涨。
仿佛自找不痛快似的,他总是能回忆起姜沂对那些人自然熟稔又亲近的称呼。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是神经病。
因为他做不到不嫉妒,做不到不嫉妒在陪她长大的那些人里,有秦涵阳。
他也没有办法不嫉妒秦思远,被她一岁一岁地唤作思远哥哥。
他更没有办法不在意,自己全然没有完整参与过她的曾经。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程祈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果那个人是姜沂的话,那自己希望能完整参与到的人生,是她的全部。
而不是只能从别人口中,才能听来些许她小时候的故事。
更甚者,他还贪心到——希望陪着她长大的那个人,是自己。
而不是现在这样,自己只能以一个名义上的后来者身份存在。
他没有办法不去介意自己在她人生中出现的时间。
因为那总能提醒他,自己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后来者。
程祈垂眼,哑然失笑,像是在笑自己的卑劣,又像是在笑自己的贪心。
“我么?我叫程祈。”他抬眼望远,听见自己这样回道。
他明白,这是一个几乎不会有回应的单向回答。
夜风微凉,吹醒了深秋,卷散了余音。
泛着冷调的明亮路灯下,落了一地的枯叶,影子微微拉长,消失在路口拐角。
程祈背着姜沂,沉默地听着夜风呼声,而女孩则良久没有出声。
而就在程祈听着女孩平稳的呼吸声,开始自欺欺人地以为女孩因为困意来袭,应该渐渐睡着了的时候。
他听见耳畔突然响起了女孩的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