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
荒古巨兽碾死一只蜉蝣一样漠然而漫不经心……就连惊恐都来不及迸发。
“施主……”莲明轻呼之声,被昭华抬手骤然打断。
他看见昭华伸出制止他出声之后,一个人缓步朝着看台之上,兽纹布幡之下的妖孽之人走去。
乌寒木呆呆愣愣地想要跟着上去——
昭华忽然扭头指尖划空,生生在金色画符的地板上割裂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直线,语气沉而缓:“看好他,呆在这里,别过来。”
莲明面色沉重,捻着手中佛珠,半敛目低眉道:“阿弥陀佛,小僧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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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赌坊”布幡在高筑之台飒飒生风,暗金色的兽椅腿脚仿佛嵌刻无数的荒古兽骨,威赫煞煞。
暗紫身影,白玉肌骨,似笑非笑,象牙骨扇漫不经心地摇摆着,扇动披散着的滑落在暗紫色鎏金兽纹衣袍上的如云乌发。
他的目光随着昭华一步一个台阶,似乎极为满意期待。
甚至在昭华一言难尽地目光中,他笑容带着恶意又灿烂,张开双臂,起身迎接——
莲明甚是紧张,纵然他不足以御敌,但沦落到此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若当真沦落虎狼之窝,他是拼了命也得给昭华争取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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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站在暗紫身影面前,避开他灼人的目光,迟疑道:“你……?!”话未出口,便被人拥了个满怀。
“虽然不是她,但你来我也开心。”
昭华眼眶骤然发酸,张了张口,千言万语仿佛都堵在了喉咙之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闷声:“嗯。”
人类以族群为划分,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白玉京仙神、梵罗之境、木界、妖族……此间上界联同三千世界、四海众生皆聚群而生,无一人能够免俗。纵然有避世于荒野人烟罕迹之处寻求大自在,可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避群而居,并非于世离索。
生而于欢促之地,方求避世安静。
天地之大何其苍茫,只要愿意,便总有栖身之地,群聚之所。
可她不一样……
生而离索,阖目之时亦是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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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于她的“族人”、“家人”,终于能够可以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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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昭华和太岁赌坊的那位施主似乎是旧识,应当没什么危险,所以……
莲明扭头看向乌寒木:“你这是,又怎么了?!”
寒气从木头人脚下渗出来,一寸一寸铺地结冰,都把莲明的僧鞋给冻在地面上难以拔出来。
莲明蹲在地上,一边企图将老和尚给自己做的僧鞋从尺后的寒冰中拔出来,一边嘶牙咧嘴单脚轮换着蹦在冰面上。
他打着冷颤,哆哆嗦嗦质问:“小僧不曾得罪过你吧,何苦要冻死小僧?!”这乌寒木也不知是在哪座雪山又不知修炼了多少年、吸收了多少天地冰寒之气,踩在这冰面之上,莲明感觉浑身筋骨都要被冻碎了。
乌寒木扭头看了莲明一眼,莲明不知为何竟然从那张木头面上瞧出了些怨怼委屈。
寒气渐渐散去,地上那层冰也无影无踪。
莲明踢踏上僧鞋,正疑惑,忽然就想起来婆婆家东面的那个哥哥,哥哥每次瞧见两条街外的淮水姐姐同对他门口的江大哥在一起说话时,就爱来寻着他去杨柳岸嘟嘟囔囔一大堆……
他好似还记得,哥哥当时的表情——
莲明抬头看向乌寒木,唔?怎么跟这木头人面上的感觉如此相似呢。
他同昭华一起出梵罗之时,哥哥已经跟淮水姐姐成亲了,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之时,淮水姐姐就甩一个眼刀子过去。
莲明倒吸一口凉气,这木头的神情好似同那个哥哥更相似了。
这这这……
莫非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
这可如何是好啊!
莲明瞪大了眼睛看着胆大包天的乌寒木,捂着嘴发出无声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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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松开。”昭华被人拥在怀中,面无表情地道。
那人略略松了些手,冲她一笑,目光纯粹真诚而贪婪,舔了舔唇角道:“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吃了你。”
“哦,我可以告状。”
两人瞬间嫌弃分开,顿了一下,都不着痕迹掸了掸衣角。
“啧,你是幼崽吗,还要去告状!”
昭华“呵呵”一声,唇角微微一弯:“无妨,有用就行。”
紫衣公子仿佛一噎,拿着象牙白骨扇跺脚,恶狠狠地朝身后的兽骨金椅上敲去。
昭华:“你……?”
“太岁!”
白玉一样手腕从浓郁艳斥的紫袍之中露出来,他指着头顶赫赫生风的“太岁赌坊”笑得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