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当家同夫人的感情很好?”
“是。”
“怎么个好法?”
“你看到就知道了。”
方成章坐在湖心山庄的近水小楼中,一面喝着茶水,一面看着鼎鼎大名的叶氏商行当家和当家夫人,坐在那儿目中无人地说话,不由明白过来,为何当时他在马车上问沈左宜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是那般微妙表情。
安南侯老侯爷过世得早,虽然一直听说侯爷同侯爷夫人是如何感情深厚,但毕竟私下里所见不多,在外人面前,他爹娘始终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如今看到这对沈氏夫妇,他才对“感情深厚”这四个字有了深刻体会。
——两位长辈,你们不过一日不见,有必要像隔了三秋似的话都说不完吗?
“安安呢?”
沈左宜从小便见惯了此番情景,已经见怪不怪,喝完一盏茶,左右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家小外甥女,便好奇问道。
“她陪着阿晏,去后院找林老了。”
沈左宜这才想起昨日碰面,方成章曾同她提过一嘴,此次季晏随他们南下,主要是为了寻林老神医治病,便问道:“在边城时,林老说阿晏的伤并不碍事,只需好好静养就可,也不碍着他动手,怎么这次又加重了?”
对于林槿安所说,季晏是为了救她才会伤势加重非林老不可救的这些话,她觉得顶多只能信一半——就安安那个小白兔看谁都好的脾气,没被人卖掉已经是不容易了。
“加重是因为他在水中透支了内力,导致经脉受损,御医束手无策,所以才让他南下寻神医治病……”见沈左宜似笑非笑的表情,讪讪改口道:“受伤是真的,不过也的确打点过,庆王爷的意思,京城大乱在即,阿晏是他膝下唯一独子,还是南下更安全些。”
“原来如此。”沈左宜点头:“看安安每次说到阿晏就十分愧疚不安的神情,我还真以为有什么棘手的症状呢。”
方成章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
一旁李先生却拱手道:“还请沈少当家的见谅,也不是我们有意欺瞒,实在是此事不易伸张。”
沈左宜笑而不语。
方成章也清楚整件事是做得有些不地道,咬咬牙:“还请少当家的放心,此事我必会给一个交代……”
“哟,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沈诺的话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湖心山庄,后院厢房。
还未进院子,隔着好远,林槿安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等走进去后,果然看到有个药童正蹲在廊下,拿着把扇子在煎药。
“林爷爷?”
林槿安蹦蹦跳跳地在厢房门口站定,就见林老神医动作慢悠悠地推门而出。
“老头子在屋里,听见外头叽叽喳喳的,就知道是你这个小皮猴来了!”他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季晏,还有默默现身的容九,笑呵呵道:“哟,都来了,快进来坐。”
屋内虽然布置简单,但干净整洁。
林老神医让他们坐下,先仔细看了眼季晏的面色,摇头道:“不听话,又同人动手拼命了?”说着,又去看容九:“阿九长高了!”
容九面无表情地唤了一声:“爷爷好。”
林槿安在一旁笑道:“林爷爷眼力真好,阿九最近的确长高了,刚来的时候同我差不多高,如今可比我高半个头了!”
林老神医捻着胡须笑嘻嘻听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事,这才冲着季晏道:“来,我给你把把脉。”
季晏坐着垂眸不语,伸手挽袖,林老神医仔细按了他左右手的脉,这才慢条斯理道:“你这次算是前功尽弃,原本养得好好的,怎么经脉上的旧伤又加重了?”
林槿安一听就皱起了眉头,赶忙拉住林老神医道:“那要怎么办才好?七哥都是为了救我……”
林老神医笑着看了她一眼:“有我在,不用担心。从今日起,要仔细喝药,一顿都不能落下,不能同人动手拼命,懂吗?”
季晏还没答话,林槿安已经在一旁用力点头:“好的,林爷爷,我会盯着他日日喝药不间断。”
季晏默默挽好袖口,他对于喝那苦到发涩的汤药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
林老神医笑了一下:“还有,小小年纪,心思别这么重。”
林槿安听了这话,忽地垂下眼,沉默不语。
季晏却轻声道了句:“是。”便不再多言。
林老神医一面摇头,一面指着他笑道:“你个闷葫芦!”又问林槿安:“安安,觉得这地方怎么样?”
“这山庄自然是极好的。”
李先生喝了一口茶,慢声道:“只是我腿脚不便,近水苦寒。”
沈诺点头:“的确,我也觉得此处住久了不妥,还是搬回城里的好。”说着,她看了一眼叶澜之,表情大有“看吧不止我一人这么觉得”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