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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僵坐在马车最靠里的位置上,脚边是如鹌鹑般不停发抖的蒋峰。她自从这些蛮子们上车后就没敢挪动过半分位置,手里的暖炉已经凉透,在往常,早已被她扔了,可现在她却用力抓住这个冰冷的物件,仿佛这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她左侧的桌几上,放着一只沙漏,有细沙缓缓落下。

桌几的另一边,是一名望月楼舞娘装扮的女子,披着原本属于蒋氏的大氅,盘膝而坐。她高鼻深目,一双眼微微泛着碧色,同耳上的翡翠珠子交相辉映,头上戴着价值不菲的首饰,神色喜悦,手中拿着把锋利的弯刀,偶尔在空气中比划两下。

在马车前方,坐着两名身形高大的北蛮人——蒙了脸,穿着黑色夜行衣,时不时用北蛮话在低声交谈。

倘若不是蒋峰多事,见到路旁相识的舞娘就非要停下马车载她一程,恐怕现在他们已经安全地回到了侯府别院。一想到这里,蒋氏就忍不住要埋怨,可这毕竟是她亲侄子,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动都不敢动,不停告诉自己要忍耐。

——她可是侯夫人,在这边城,没人敢不救她。

“啧,侯夫人,看来你的命也不怎么值钱呀。”

舞娘看了眼沙漏:“都过去一个时辰了,还没个回音呢。”

蒋氏拼命吞咽着口水,不敢开口。

舞娘的目光从蒋氏脸上移到了蒋峰身上,忽然用弯刀在他脸上拍了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峰少爷,看在我们两个曾经相好的份上,要么先割你一只手给他们看看?你说是割左手好还是右手好呢?”

蒋峰吓得将双手团在怀中,连哭带求饶,鼻涕眼泪一大把糊住了脸:“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呀?”舞娘轻笑出声,忽地手起刀落,将他的左耳割了下来。

在蒋峰的惨叫声中,她笑着用开口:“扔出去,告诉外面的人,半个时辰后,就要换成侯夫人的耳朵了。”

蒋氏急促喘息着,被空气中突如其来的血腥味逼得几欲呕吐,再也握不住手中的暖炉,只得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敢放声尖叫,更不敢看一眼地上半边脸鲜血淋漓的蒋峰,唯恐给自己带来什么不测。

舞娘将手中染了血的弯刀在蒋氏的袖口处细细擦拭,轻声细语道:“夫人,您这衣服的料子可真好呀,我们在望月楼跳一年的舞,都买不上这么一尺……”

蒋氏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她双手在袖中交叠,手指死死扣住腕上的佛珠。

——她就不该鬼迷心窍了来这边城!

没有子嗣又如何,只要姐姐在,她的位置便无人能动摇,总比把性命都丢在这里的好!

将蒋峰耳朵丢出去的北蛮人,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舞娘挑眉:“有人来了?”

她眼珠子动了一下,压低嗓音用蛮语道:“倘若是王将军,你们就准备动手。”

夜色下,沈左宜站在马车前十步远的地方,身旁是两列黑甲护卫。

“哪儿来的胆小鬼,连脸都不敢露?”

漫不经心的语气,略显清冷的嗓音,让舞娘听得皱起了眉,她看了眼身边坐着的蒋氏,让人将马车帘子掀起,冷笑道:“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

身旁的护卫将手中火把向前探了探,不知从何时起,天空竟飘起了零零碎碎的雪花,火光下,沈左宜已经变了装束,她长发高束,面色白净如玉,下巴微抬,身上披着黑貂裘衣,双手拢在一副白色兔毛手笼中,整个人仿若一竿玉竹。

“你口口声声说抓住了侯夫人,可是,你连侯夫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沈左宜轻笑开口,语气轻柔:“我劝你,乖乖下车,说出你的同伙都在哪里,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舞娘把蒋峰一脚踹到马车门口处,冷笑:“别装神弄鬼,你当我不知道这人是谁?”

“阿峰,姑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也不能为了维护姑母,就让嬷嬷顶替着我的名头——你若有什么万一,回去可怎么同你爹爹交代。”

蒋峰正疼得死去活来,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趴在地上不停哭嚎。

蒋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主,在她眼里,边城无人能让她纡尊降贵地去结交,她来这里数年间,哪怕是逢年过节,也从不在公开场合露脸,只有到侯府来见方成章的几名将领见过她。所以外人连她的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而这个舞娘能抓住蒋氏,是因为蒋峰。

蒋峰也喜欢去望月楼,但他不敢在明面上同季景攀比,便私下同几个相好的舞娘们吹嘘他的家世,这个名叫阿蓝的舞娘正是其中之一。

舞娘毕竟没真的见过侯夫人,被沈左宜这么一说,竟也有些迟疑起来,但面上仍是一派狠厉的神色:“你们大燕人最是狡诈,怎么证明你才是侯夫人?”

沈左宜挑着眉看她:“我为何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她低头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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