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自程少商亲自在御前答应后，她与凌不疑的婚事算是正式落定了。
自此后，皇帝一家是喜气洋洋，程家几人就算是心里在不情愿，表面上也装出了一片和乐的氛围。
马球场上王公大臣们不少，得知程家得此良婿，纷纷上前来恭喜程始，他笑得脸都快僵了。
程少商和程嫣也没有闲着，也不停的迎接那一些来道贺的女公子们。那些人嘴中或真心的恭贺，或是刻薄尖酸的三言两语，程嫣二人都一并承受，毕竟在那些人看来，得了凌不疑这个郎婿，程家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
可是这当中的苦乐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得最清楚。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不远处的裕昌郡主、王姈和三公主恶狠狠的，恨不得在程少商的身上看个窟窿。
总之，经此一事，程家人都无心玩乐。
次日，东方既白，旭日初升。
因为凌不疑的事情，除了程母兴奋又得贵婿外，曲陵侯府的每一个人不是辗转反侧至天明时分。
程嫣、程少商的眼下都略微带有青黑，坐在后堂里看上去还有些摇摇欲坠。
萧元漪瞧着还是一贯的精神抖擞，可唯有程始知道她的心里昨夜是怎样的熬煎。
自马场归家后，程少商立即被带到了九锥堂。
萧元漪声声质问，明明对凌不疑无意却为何要答应。
程少商只得无奈低头，只淡淡地道：“阿父、阿母所得一切皆来之不易，岂能因我之故，毁于一旦。当初我害王姈和裕昌郡主落水那晚，那十戒尺嫋嫋毕生也不会忘记，我们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阿父和阿兄们要入仕为官，堂姊要谈婚论嫁，阿姊要入宫做掌籍。今日和凌不疑的婚事，我若是不答应，就是祸及全家。如今，方知帝王之恩威难测，个人家族荣辱皆在他们一念之间。”
她的话带着有些看淡世事的冷漠，“我知道我不通琴棋书画，不懂世家礼仪，别的女娘若是玉瓶，我顶多就算个陶罐。能够嫁给凌不疑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她垂首，眼泪自脸颊上滑落，不然任何人看见她眼中的黯然。
原来，这就是身不由己。
擦干了眼泪，程少商强颜欢笑道：“你们又不是没看见，那些士族女娘今天都怎么看我的，羡慕嫉妒恨呢。我是谁，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少商，连郡主我都敢去收拾，还有什么好怕的。”
程少商的种种表现，看得一家人心里发毛，萧元漪索性背过身去靠在程始怀里，不再看她。
可程嫣已经听到了几不可闻的啜泣声。
第二天，艳阳高照，程嫣早早地就起来了，坐在院子里程少商搭的秋千上，静静地望着天空发呆。
似乎是怕凌不疑选好的新妇跑了一般，文帝下令汝阳王以长辈之身，今日便前来下聘。
程少商昨日虽如是说，但凄清的笛声响了一夜，今日一早就跑去了做木工消磨时光。
很多事情，程嫣也是无法插手，程少商的情绪唯有她自己才能排解。
程始夫妇早饭后便收拾好了九锥堂，就等着招待汝阳王和来贺喜的王公大臣。不大的曲陵侯府，今日挤满了人，程始不得不点头哈腰地一个个招呼过去。
可唯独不见了凌不疑。
就因此，上门贺喜的夫人女娘有些还窃窃私语，说这桩极不对等的婚事，恐怕是另有隐情。
如果程少商能直说的话，这婚事定然是她们谁想要谁要，她才不稀罕。
午后送走大批宾客后，程嫣只觉心头郁郁，禀明了萧元漪后，带了流火一道，骑马出城散心去了。
好山好水好风光，唯独人的心情不好。城外三里之处，有一座风光秀丽的山岚，山下水流潺潺，溪水清澈见底。
程嫣牵着马漫步在草木葱茏里，听着山雀鸣叫，深吸一口气，才觉得稍微好了些。
流火方才见野花开得正好，便去不远处摘花，只留程嫣一个人在小溪边。
溪边草木葱茏，大片大片的青草长得正好，马儿见了垂下头兀自咀嚼着细碎的草叶。程嫣摸了摸马背，也不管洛阳城里平日那些繁文缛节，寻了一棵树靠着静静凝视着碧绿的树冠，不知怎么的却渐渐沉入了梦乡。
阳光穿透叶隙星星点点洒落在程嫣的身上，半明半昧间她的脸庞并不清晰。
“子晟，除去此刻，我们在皇城中倒是难得有时间如此一谈。”程嫣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见一个熟悉的人声。
“殿下言重，你还是想想小越侯和三公主的事情怎么处置吧。”
脸上痒痒的，程嫣不觉颦了颦眉，伸手拨开落在脸上的树叶。满身疲倦未去，但那两人的声音却越发清晰起来。
她凝神细思，殿下，洛阳城里能叫殿下的无非就是那几位皇子，至于另一个名字，她瞬间一个激灵，眼前闪过那张冷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