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又一股倒春寒过去，梁下燕子已然北归，群芳吐艳。
春日的阳光落在城郊的小路两旁，岁月的静好就在氤氲的雾气里缓缓地流淌。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山间小道上，车轮轱轱，带来洛阳城内的繁华风尘。
程少商跟随三叔父三叔母离开后，除了应邀去高则宁府上做过客，因此颇有一些无所事事。
家中杂事都被程姎接了过去，大事也被交还给精神渐好的萧夫人。
不久前下仆传信，预备要买入的山地庄子已经妥帖。
临近都城，即使是郊外也难有什么匪患，程嫣便提前向萧夫人报备好，在今日出城视察自己的新资产。
车外是临路开满的各色小小野花，车内是授衣煮好的暖茶。
程嫣拉开车窗，和煦春风吹过脸颊。
这里只是春日人间的一隅，偶尔有鸟雀栖息。
程嫣所购入的这个山庄叫做黑水庄，就坐落在洛阳城外五里的多宝山上，因为地势的缘故，不好种植粮食，之前少有人问津。庄子的前主人还担心砸在手里，不过幸好有程嫣慧眼识珠。
刚下车，程嫣便觉得自己如乳燕入怀般投入了山川自然的怀抱，放眼望过去处处是青青原野。她站在半山腰俯瞰着黑水庄，山地里陆陆续续开始种植上她点名的作物，一股满足感涌上心头。
忽然，远远地，山下小路上一群人撵在一对男女身后跑。
“那是怎么了？”
站在田埂上，这般的景象便映入了程嫣的眼帘。
“救命！”的声音沿着空旷的原野飞快地传向四面八方。
黑水庄山下的平坦土地原本是属于农户自家的，但是自从半年前下面便开始修起了第一座宅院，然后是慢慢往周边蔓延，吞噬着原本属于别人的田地。
旧时，世家大族、权贵之家一到太平时节便喜欢囤积田地，比如前朝的王氏家族便将颖川的土地几乎尽数吞下。每每到了王朝末年，天下就难以找到是属于百姓自己的一块地，他们为了生计也便只能放弃自由之身成为佃户 ，接受来自雇主和朝廷的双重盘剥。
新朝不过十几载，不论旧人还是新贵有了钱都喜欢到处圈地，就是程家萧夫人也早在京郊大约二十几里的远处买下了近千亩良田。
和其他家相比，程家只收十分之三的田赋，已经是个很宽和仁慈的地主，田庄里的人更是个个都感恩戴德。
在多宝山下扩田的应该就是某家的权贵，可是既然已经占了地，不知为何却要去追那二人。
一男一女显然是就常在田间劳作，奔跑起来的速度极快，就像是山林间的野兔，一溜烟的功夫便沿着崎岖的小路往黑水庄奔来。
男人越步攀上七尺高的田埂，再转过身将女子拉上来。
“阁下可是黑水庄的主人？”男人的声音洪亮，带着洛阳地区的浓重乡音，“烦请救上我们一救！”
他们名叫王二狗和王小六，本是山下自有田地的农家，有四十几亩土地，也可算作是一个富户。但就一个月前他带妹妹去邻县探望姑妈一家，一去就是一个月。等到今日归来时，却发现家中房屋无影无踪、爷娘也成了黄土一抷。
赖以为生的田地被侵占不算，家破人亡后，仇人却觊觎上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子，于是乎便有了眼下的这一出。
二人跑得极快，进了黑水庄的地界，陆陆续续有人放下锄头去拦也被他们东拐西绕地躲开。黑水庄里许多的农人也与他们相识，也想要为这兄妹俩留一条活路，故而也就站在原地观望。
他们竟然就这样狂奔到了程嫣前。
“还请女公子救命！某等愿来世衔草结环以报。”因有武婢相拦，二人“噗通”一声，只得拜倒在了程嫣身前十余尺处。
程嫣后退一步，只看这对兄妹衣着还算体面，虽狼狈，身上还有些枯枝烂叶，但只瞧那个姑娘便是个瓜子脸，五官也是极明艳的。
“站住！”
“追兵”见小路崎岖，便改走大路，耽误了些时辰，但就直接往此处来。
田间的农人都拿起手里的家什，从田间四面八方地快步合拢在一起，挡住这些人的去路。
“前方何人！将他们交出来！”喊话的人虽穿着时新锦缎，却显得不伦不类，仿佛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见来人不予理睬，仍要护着几人，便再高喝道：“莫不是要护着他们二人！我家妹妹乃是贵家眷属，你们还是速速让开！”
如此做派，但又有这样的言语，虽不应该给了人三六九等之分，大概便是比暴发户的新贵还差些，周身富贵都系于女儿裙带之上，比之太子妃家还不如。太子妃母家尚且还有当年低谷之时对文帝的扶助之恩，他们的依靠是什么。
这二人是庄中人的旧识，若是不管，怕是会生了异心，再加上她的道德上的高地也会在日后谴责她。程嫣自是不能不顾，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