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这样我们就真的可以白头偕老。
钱冬木躺在战壕里,生命正在随着血液流失。
耳边是战火纷飞,不知是谁的惨叫声淹没在炮火声里。
朦胧间,正在西沉的太阳焕发着橘红色的光,夏枝在光里朝他微笑着,仿佛马上要开口叫他:“冬木。”
夏枝……先生……我的爱人……
“夏枝!”钱冬木猛的醒来,冷汗涔涔。
天只是蒙蒙亮,但离正常起床时间也不远了。
夏枝睡得浅,那么一叫唤把他喊起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夏枝看到钱冬木满头大汗,眼神惊慌,好半天才有了焦距,看清是谁后,一头扎进他怀里。
夏枝吓了一跳,赶紧抱紧钱冬木,一下一下轻轻拍他,等他缓过来。
“怎么了?被梦魇住了?”夏枝摸了摸钱冬木的下巴,慢慢安抚着他。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死了,你还活着。”钱冬木的呼吸还是很急促。
“怎么?你想让我和你一起死?”夏枝失笑,“死同穴?那倒是件美事。”
“不,我想和你一起好好活。”
夏枝手上动作不停,沉默一会儿说:“会的。”
钱冬木抱的更紧了。
村长订的报纸到了,村长将其钉在学堂墙上。
那块地方也是夏枝来的时候连着学堂一起开出来的,村长老说大家伙想知道什么事都得大老远的来村长家里看,干脆全钉到学堂这,让小孩们也好好看看。这块地方从一开始的空空如也,慢慢地快被钉满了。
夏枝在墙边越看越心惊,自1931年7月以来,四个多月后,东北三省全部沦陷,日寇猖狂,是光看报纸就觉得触目惊心的地步。
“先生,报纸上写了什么?”虎子跑来问,一群小孩也围了过来。
“国家有难。”夏枝背起手,像是自言自语般叹道,“政府无作为,百姓深陷水火之中,大厦将倾之际,谁能独善其身?”
“先生,什么意思呀?”一个小女孩,叫春草,问道,“国家是什么?”
“国家,国在前家在后,有国才有家,万千小家成大家,大家为国。”
“有难?什么难啊?”春草又问。
“日军侵入东北三省,奴役当地百姓,国家尊严受到践踏。”夏枝说着,眉头紧蹙。
“那……很严重啊……”
“刻不容缓。”
“冬木。”
傍晚,夕阳西下,将田野间的人们染上了一层血红色。钱冬木收拾着农具,听见夏枝在田埂上叫他,抬头。
“怎么了。”
“我们这,离东北三省很近吧。”
“好像……是的。”
“也就是说,日寇下一步攻占的,便是我们这片地方。”夏枝说完便沉默了,笼在夕阳的阴影里。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白日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钱冬木从好久以前就有听夏枝一直在说“国家有难”,自己也去学堂看了报纸。
原本以为小小倭寇成不了什么气候,谁知越发严重,已经到了东北三省沦陷的地步,而这个时候,政府依旧没什么确切作为。
钱冬木看着眼前景象,家家户户升起炊烟,不知谁家的女人,扯着嗓子喊着自家孩子吃饭。
男人们扛着锄头,或挑着水,都有说有笑地回家,时不时有小孩闹着跑着擦过去。
和平,热闹。
但脆弱地可怜,脆弱到轻轻一撕就全碎了。
碎成国破家亡,满目疮痍。
钱冬木长长叹了一口气:“留在这吧,跑不掉的,还不如尽力帮些。”
“我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