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给你的?”
他竭力克制着嗓音的颤抖问道,内心满是惊惧。这件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世上,它的主人早就死了,它也应该一起被埋入黄土、再也不出现在这世间才对。
那女子的手指攥紧了手帕,像是忽然被踩住尾巴的猫:“……一位密友所赠。”
谁是你的密友,她是什么时候送给你的,文骋几乎要脱口而出,又在最后一刻生生扼住了。他借着月光深深看了她一眼,心说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是虞家娘子,不必急在这一刻问出答案,更何况自己身上还有皇帝陛下的差事。
月光衬得她越发白皙了,几乎和记忆中的人一样雪白,目光里不掺半点杂质,那是一种世间罕有的澄澈之美。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他突然被一阵阵惊呼打断了思绪,烦躁地转过身:“大呼小叫干什么?!一群废物!”
麒麟卫终于跟了上来,一个个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能通过眼神互相示意伙伴——天哪,大人居然搂着一个女子。
为首的心腹则用眼神示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东西,那是咱们大人的爱妾!
文骋:“……”
他一言不发地上马,怀里的虞怜一动不动,气息微弱。他皱着眉看了一眼,然后催马回城。
当夜,文骋在书房铺开一张信纸,提笔却又放下,反复几次终于下定决心:“怜确有血灵,依尊驾所言应为北境王族血脉……”
写到这里又顿住了,因为他这封信写给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周的国师。
说起这位大周国师,实在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实面目。按理说国师应该待在他的无极观里闭门修仙,这位国师却很不一般,经常对国事指手画脚,尤其喜欢评论皇帝立嗣一事。
大周皇帝有四个儿子,然而出于各种复杂的缘由,真正的储君人选只有两位,那就是裕王和秦王。裕王比秦王年长两岁,可惜母族背景逊于秦王,多年来朝堂上关于立长还是立幼争执不下,就连国师也爱没事出来比划比划。当然了,皇帝陛下与国师的交谈从来都是摒退左右,除了皇帝本人,没人知道国师的倾向究竟是哪一位皇子。
鉴于皇帝对国师有着异乎寻常的信赖和宠幸,文家一家老小一直想拉拢这位神秘人物,可惜屡屡失败。文骋则是个例外,这辈子都没进过无极观进香,他是文家子孙中最不热衷仕途的那个,他在麒麟卫中任官纯粹是出于个人喜好,因而懒得去巴结那尊贵的国师大人。
文骋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不去巴结国师,国师居然先来结交自己了。昨天他接到麒麟卫密报后飞马出城,想尽快赶到雷州通知大哥,结果在城门口被一个道童打扮的人拦住了。小道童笑眯眯地自报家门,说国师让自己在此等候多时,有一封信交给文三郎君。
文骋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抬起头正要询问却发现那小道童已经消失了。他在心中一边暗骂“装神弄鬼”,一边为信中的内容震惊。
信中,国师向他说出了“血灵”的存在,并警告文骋虞怜是世上活着的第八位血灵,她将会在自己出城的道路上拦截。为了回报国师的通风报信,他可以在探出虞怜的血灵究竟是什么能力后写信告知,再把虞怜送到无极观,国师自然有办法协助文家达成他们想要的局面。
文骋反复琢磨信纸上的内容,推敲每一个字的含义,确定国师这一次的的确确没有玩弄什么高深字眼、戏耍自己以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国师大约是修仙成功,达到了一个超然物外的全新境界,又或者是金丹吃多了的副作用。
搬山填海、呼风唤雨,怕不是山海经看多了吧,文骋嘀咕着,下一刻国师就用现实给了他重重一拳——他抬起头,一个红衣女子正站在山丘上定定看着他。
“三郎,别来无恙啊。”虞怜冷笑道,“你怎么看到我,一点也不惊讶呢?”
文骋强行结束了回忆,痛苦地用笔敲了敲脑门,在自己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一直把国师当做招摇撞骗的骗子,与江湖骗子的唯一区别是江湖骗子骗的是普通百姓,他骗的是九五之尊。然而短短一天的时间里,他对于国师彻底改观,此人对于事物的精确预判实在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
要继续相信他么,相信他会帮大哥脱罪,甚至帮文家支持的那一位夺嫡?
从虞怜这一天的种种表现来看,文骋可以断定,如果放走虞怜,她一定会利用各种手段实现她口中的复仇,即使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如果真的把她交给国师,她恐怕会生不如死……
朝中其他人可能不清楚,无极观的暗处究竟隐藏着什么,文骋也是偶然得到麒麟卫的密报,说跟踪一伙人贩子时跟丢了,他们最后的出现地点是无极观。彼时文骋的师父、也就是麒麟卫指挥使亲自下令封口,发现此事的几个麒麟卫事后都意外身亡,麒麟卫中再无人敢靠近无极观。
文骋却是个天生反骨的人,单枪匹马跟踪那伙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