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听明白。”程元纬很直白地说,“你别的地方都好,就是每次到这种时候总喜欢打哑谜。”
祈月没搭理他,在岁梨的带领下,往现场走去。现场有岁梨的人盯着,没有谁敢闯进来,等祈月到的时候,痕迹几乎没有遭到任何破坏。
“一共死了三十七个,”岁梨站在祈月身后,皱皱鼻子,作为一个山贼,她居然显而易见地很不喜欢血腥气。“这一带的都是人贩子,住得很近,杀起来也方便。”
案发现场是一处茅屋,后面有一个不小的猪圈,里面有很多带着绳索的木桩,那里曾经是绑着奴隶的地方,现在已经空了。
“辞雪,你觉得这次灭口成功吗?”祈月突然问。
辞雪站在她身边,正托着她的大氅不让袍角落地,听到这句话想了想,露出一个有点纠结的表情来:“说成功的话,那些被放走的奴隶都是证人;说不成功的话……如果我们要查,还真的找不到一点线索。”
“因为你漏了一地方。”祈月摇头,指着地上一滩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尸体,“选择杀谁,本身就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死了三十七个人,主使者显然不担心死人太多把事情闹大,毕竟这可是在木生镇,尸体的出现比吃饭喝水还要稀松平常。
但一个奴隶都没杀,这就很奇怪。哪怕只是把奴隶当做房间里的猫猫狗狗,觉得没有必要一一灭口,可是杀了三十七个人,居然一个奴隶都没有误杀吗?毕竟人贩子和奴隶可不是身处于泾渭分明的两个地方,许多人贩子都会把没卖出去的奴隶当成家仆来使用。
杀手刻意避开了这些奴隶,是杀手本人的意志,还是主使者的交代?
如果是前者,那么这个杀手想必不仅有对奴隶的同情心,甚至还颇有一定地位——一个棋子是没有资格决定任务走向的。而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主使者可真是事无巨细,在行动前把目标所处的地点、环境、过程中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一个把奸细都训练成工具的人,允许手下自作主张吗?”祈月问。
程元纬松了口气:“那应该就不是我大哥了。”
临国皇长子素有贤名,性情是有名的温和,向来礼贤下士,与人和善,没有半点皇族架子,在五国之间都有着很不错的名声。
祈月反问:“你知道我的名声是什么吗?”
“额,美艳动人,柔婉多情,知书达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程元纬的笑容跨下去,“虽说我们是兄弟,但确实不怎么熟。”
临国皇帝程博轩的登基之路颇有些曲折,先皇死时他还在前线打仗,没有收到传位遗诏,是由一名亲信拼死送去了消息,他才率兵回了天都城。与他争夺皇位的就是他的皇长兄程博隽,程博隽率兵围住他的王府,圈禁了程正欣母子以要挟程博轩退兵,而程博轩眼睛都不眨地射死了宠妾,对着程博隽说:“不过是奴婢生的儿子,死了就死了。”然后下令发兵。
大军围城,程博轩自然是赢了。当年才三岁的程正欣很幸运地活了下来,但是据说因为太过害怕染了疯病,被送去道观里静养,一直到十四年后才被接回宫中。
然后,就是皇长子一鸣惊人,名声鹊起的过程了。
程元纬在程博轩正式登基那年才出生,十二岁时第一次见到这个哥哥,没两年他自己就跟随姥爷上了战场,后来甚少回京,两人之间没什么私交,甚至可以说不熟。
唯一一次私下见面,还是一场偶遇。程元纬撞见程正欣亲自出面,将天都城里的奴隶黑市一举捣毁,所有涉案人员除了要留下审问的,全部当场格杀。
“因为这事儿,我一直觉得我大哥是个好人,我很不想杀他的。”入夜,程元纬靠在栏杆上,给祈月讲完了这个故事,叹了口气,“你觉得是他?”
“没有证据,怎么‘觉得’都是没用的。”祈月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两个死士一直装成了你最信任的两个人,照理说这么些年如果想杀你,不应该找不到机会。我甚至觉得整件事都很奇怪。”
五个亲信里四个奸细,程元纬在眼睛半瞎的状态下居然还能活到现在,简直让祈月觉得匪夷所思。
“该审剩下的那两个人了。”祈月说。
他们回到破庙里,柏梭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样走上前来,快一个月孤零零的日子让本来就有点嘴贫的他苦不堪言,竹筒倒豆子一样说起话来。
“殿下你们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又不让我和这两个人说话我真的是要难受死了……”
祈月越过他,抬手示意玄烛把塞在两个奸细提出来。她走之前就吩咐了柏梭,不管发生什么,除了给他们灌粥时,其余任何时间柏梭都不能与他们有任何交流,眼神也不行。
二人一直被关在破庙的后院里,吃喝拉撒尽在一处,一个月过去,已经是臭气熏天,难以忍受。
祈月自然不会委屈自己过去审,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