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即便不打宫灯,这天地也是一片清亮之色。宁五郎一整晚都很忧虑,直至走到无人处,这方小声的对谢添说道:“陛下如此昏庸无德,搅得朝堂上下沆瀣一气,先皇半生辛劳才创下的盛世,只怕都要被付诸东流了。”
“那倒是未必。”谢添抬手示意,宁五郎转头,看见谢真与自己的父亲,还有几位皇室的叔伯辈正围在一处说话。那些都是先皇生前最信任的人。
“他们在说什么?”宁五郎好奇的问。
谢添嘴角噙着笑,偷偷将一只手伸进柳忱的袖子里,捉住那纤细的小手握着:“谁知道呢。”平白在这宫里磋磨了半日,浪费了大好的时光,他这会只想牵着软乎乎的娘子回家过日子。
谢添虽嘴上说着不知道,可这语气神情,又分明像是什么都知道。宁五郎识趣的不再追问,脚下加快了步伐,揉着眼睛说道:“折腾了半夜,这会大家怕是都困得很,快走吧,回家休息去。”
谢添也不愿再在皇宫久留,偏头看着柳忱,轻声问道:“还能走动么?”柳忱时下有些犯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笑着回了一句:“走不动,你背我么?”
谢添心里有些发热,低了低头,几乎要将鼻尖蹭在柳忱的脸颊上:“背不动,抱还可以。”
柳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谢添的伤处,谢添便疼的哼了一声。
柳忱掩唇轻笑,眉目舒朗如月,伴着月色格外清丽:“还是一同走回去罢。”话音方落,忽闻外城响起撞钟声。
宁五郎掐指数了数,猛然停住脚步,失声惊叫道:“钟鸣单数,这是报丧的钟。可咱们才刚从慈宁宫出来,太后和陛下都好好的呢,这是谁死了?”
谢添抿了唇,脸色有些凝重:“不管是谁死了,这宫里都不能久留。”与此同时,谢真与宁丞相也匆匆向这边走来。宁丞相一把拉住了宁五郎,气喘吁吁的叮嘱:“快回家去,告诉你母亲准备丧服。府里不准挂红花、红绸,那些年节准备的花哨,全都要撤下来。”
这边谢真搭了谢添的肩膀,指着柳忱说道:“赶紧送你家娘子回府,再不走怕是要出不去了。”
谢添心思何等的敏锐,简直是一点就透:“是三皇子没了?”
谢真点了点头,神色很是讥讽:“我也是刚得了消息,说是去封地的半路上遇到了山匪,满车财宝一分没动,活口却是一个都没剩下。”话已至此,不能说的再透,是谁动的手已是不言自明。
谢添不明意义的冷笑了一声。在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三皇子没的消息似乎已经在朝臣间传开来,所有的大臣都拼命的护送自家内眷往外走。谢真见那些大臣们如潮水一般往城门口挤去,便拉了谢添与柳忱走上了一条出宫的僻静小道。他们的步伐很急,却并不显得慌乱,谢真甚至还有空闲与谢添交代了几句:“宴会之前,我收到了边关送来的消息,北疆皇庭与吴国皇子已经结盟,于十日前率领五万大军攻入玉门关。那里的将领是陛下继位之后新换过的,是个没有沙场征战经验的新人。我估摸着,玉门关沦陷也就在这几日了。”
谢添嘲讽的评价了句:“皇上可真是好算计,如今玉门关这块大石头就悬在他的头顶,若没人接得住,便只能留着砸自己的脚。”
谢真道:“砸一砸也好,不吃亏不长记性。”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外城门口,谢府的两辆马车就在城门口停着。月雪手挽着披风,最先迎上前来。
谢添吩咐槐阳:“带少夫人回府,这几日都消停着些,无事不要出门走动。”
柳忱听出了谢添的话外之意,有些不放心的看着人:“你如今身上还有伤,不与我们一处回去么?”
“我与大哥还有事要做,你先乖乖回家里等着。”仔细的为柳忱拢好了披风,谢添俯首与柳忱轻声说了句什么,惹得柳娘子脸颊绯红,仿佛被煮熟的虾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