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客栈建在燕京城二十里外的荒僻之地,向来冷冷清清,十天半月未必能见到一个人影,今日不知为何却格外的热闹。望着大堂里坐满了的客人,客栈老板乐的见牙不见眼,抱着账本子算了一会,忙又吩咐店伙计套车去城里采购用品。那店伙计忙的脚不沾地,一边套车一边狠狠在心里诅咒这些不开眼的客人。眼下燕京城里正乱着,哪家好人乐意往那随时能遭殃的地方跑?便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店伙计抬头一瞧,竟又有一队人马飞奔而来。那为首者约双十年岁,生的眉目舒朗,气度翩然。他身上披着一件狐狸毛的大氅,随着马蹄起落,大氅的衣摆在风中翩然飞扬。
日朗风清,少年人在客栈前停住了脚步,飞身下马。他走到店伙计面前,语气随和的问道:“店里面可还有空房间?”
得,又是来住店的。店伙计心里倍感无奈,套上马车,躬身回答:“您带了这么些人,约莫只能住通铺了。”说着话指了指大堂的方向,悄声道:“今儿来了不少人,将那上房都定下了。公子若住不惯通铺,或可与他们打个商量,容出一间上房应该也是可以的。”
谢添眨着眼睛,故作不知的问道:“这是什么人出行,竟然摆了这么大的阵仗。”
“可就是说呢。”店小二一脸神秘的靠近谢添,小声耳语道:“方才上菜的时候我可瞧见了,这些人个个腰上都别着兵器呢,眼下燕京城里正乱着,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宫里逃出来的叛贼呢?”
叛贼倒是不可能,却也有些沾边了。谢添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呈现出一抹忧虑之色:“我觉得你说的有理,这些人来历不明,可得小心着些。”他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金瓜子放到伙计手里,悄声说道:“以免惹上麻烦,只有劳烦小哥帮个忙了。且不敢惊动了对方,我们也就是住一宿的事。”
“好说,好说。”店伙计掂着手里的金瓜子,乐的眼角开花,屁颠颠的进去找店老板。谢添带的人少,细数也有七八个,以防惊动那些吴国人,便将其中几个遣散到了远处林中待命,余下的人都不声不响的从后院进门。手下刚将马拴好,便见着店老板一路小跑的迎了出来。
“贵客,贵客哟。”店老板面上摆着与店伙计如出一辙的笑容,连连对谢添拱手见礼:“伙计说公子想要住一间上房?可以的,眼下正好有一间还空着,您随我来就是。”他带着谢添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身看着那几个手下,有些为难的说道:“至于这几位爷,怕是只能在通铺里将就一宿了。您几位今儿来的实在有些不是时候……”
谢添心道我来的正是时候,面上不显神色,只点头说道:“能容出一间上房足够,不为难店家。”言罢一摆手,便将那几个人留在了一楼。谢添独身跟着店老板上了二楼,进了走廊,便看见最西面靠窗的房间门口守着两个人。看见谢添,那两个人神色一凛,高声问道:“这是什么人?”
谢添没想到吴国的人竟然看守如此严密,一颗心也有些下沉。他正当思忖着给自己编造个身份的时候,却见那店老板一脸镇定的回答道:“这是在下的妻弟,闲来无事,过来走个亲戚罢了。两位爷不必惊慌,他在这住一晚就走的。”得,这倒是给谢添省了不少麻烦。那两个吴国人狐疑的将谢添打量了一番,将信将疑的道:“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可随意在这里走动。你回房间就老实着些,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好,听爷的吩咐。”谢添也学着店老板的姿态对两个吴国侍卫拱手,这方进了房间。关上房门之后,店老板不屑的啐了一口道:“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竟也敢在咱们燕国的地盘上撒野。若不是眼下朝廷正乱着,吓不死他们的。”看来这老板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谢添心存了几分好感,安慰道:“听说皇城已经破了,贼子伏诛,要不了多久朝廷的秩序就能恢复了。”
“那感情可好了,咱们当百姓的,可不就盼着朝廷安顺么。”店老板手脚麻利,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将桌椅板凳都擦了一遍。谢添敏锐的闻到了房间里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脂粉气,那味道有些刺鼻,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你这小公子鼻子还挺灵。”店老板乐了乐,过去将床脚摆着的两件衣裙抱着,同谢添说道:“晚些时候让伙计来送吃食,公子委屈着,就先别出去走动了。”
“那便有劳了。”谢添眼睛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见靠墙的桌子上摆着一面女子用的铜镜,心里也就有了底。这房间之前恐怕是老板娘在住,因着他提了要求,这才特意空了出来。谢添歪坐在床榻上,默默无声的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两个吴国人看守的实在严密,他一时倒有些无从下手。更何况他也不能确定那房间里关着的是不是柳忱,倘若不是,他硬闯进去只会令局势变得更加棘手。
谢添昨晚上在宫里厮杀了一夜,大清早又骑马奔波了二十里地,眼下这身体仿佛要被碾碎了似的疼,尤其那条伤腿,似乎早已经疼的麻木了。他闭着眼睛,手里把玩着那只捡回来的青玉耳坠。那是柳忱的坠子,他曾在她的妆奁里见过。柳忱的首饰不多,多是简约朴素的样式。她的衣着也是如此,除了节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