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朝廷异动开始,京中许多权贵便设法将家眷送出了京城。恰巧周氏在城外为儿子祈福,在管家和几位女眷的劝说下,带着小江氏连夜投奔南方的亲戚去了。如今偌大的柳家无人打理,原本上不得台面的盈盈倒是摇身一变成了主子。照理说这时候她应该高兴才是,却偏偏一反常态,非但没有显露出半点高兴的神态,整个人倒是越发的消瘦了。这日晌午,婢女将厨房做好的餐饭送到盈盈房间里,进门便看见她正坐在床头看信,也不知那信中写的是什么,盈盈脸色苍白,拿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姨娘,该吃午饭了。”婢女一出声便将盈盈吓了一跳,慌忙将信纸塞入袖子里。“我不饿,撤下去吧。”盈盈病恹恹的说道。
婢女将餐盒放到桌上,执着的上前去搀扶盈盈:“姨娘这段时日都未曾好好用饭过,便是您不想吃,肚子里的孩子还饿呢。若过几日老爷醒来,见您这般作践自己,他该多么的心疼呢。”婢女一席话说的盈盈心里发酸,红着眼眶呢喃道:“他、他怕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姨娘怎知……”盈盈抬手打算了婢女的询问,显然是不愿意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她扶着肚子走到桌边坐下,抬手执起木勺喝了口鱼汤,便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高声回禀道:“禀姨娘,谢姑爷来了。”
盈盈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下人口中的谢姑爷是谁,当即放下手中的家什,铁青着脸道:“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下人被问的茫然,只摇头道不知。盈盈只得起身,披了件狐狸毛披风,亲自去外头迎接谢添。她一行人刚走出后院,便得了下人的消息,谢添早已经入了府,眼下直奔沉香阁去了。
盈盈便捧着微微凸起的肚子,一路气喘吁吁的追到了沉香阁。到了地方便看见飞鹘一个人横刀立马的守在沉香阁门口,原本在院里伺候的下人全都被撵到院子外听候吩咐去了。
“柳姨娘,公子请您入内叙话。”飞鹘用弯刀掀开门帘,一个眼神就将盈盈身边的婢女吓退了。
“奴、奴……这光天化日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怕有些不合适。”盈盈磕磕巴巴的说道。
飞鹘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当初在谢府的时候,我家公子都未曾看上过你,如今你已嫁为人妇,我家公子自然更不会瞧得上你。柳姨娘尽管放心的进去,飞鹘敢用人头担保,只要你不对我家公子做什么,保管你全须全尾的出来。”飞鹘一番冷嘲热讽,彻底令盈盈说不出话来。当初在谢府的时候,飞鹘也算对她关照有加,可后来闹出那么多的事,想必对方早已经看清了她。盈盈莫名觉得脸颊发烧,再不敢去看飞鹘,垂着头进入了屋内。
沉香阁内寂静无声,柳清人双目紧闭,活脱脱一个半死人的模样。谢添负手立在柳清人身前,他身着鸦青锦袍,手中握着缠丝马鞭,腰间别着宽背匈奴刀,身姿英挺,朝气蓬勃,与躺在床上有出气无进气的柳清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盈盈目光痴然的望着谢添,艳羡他人的同时又不免为自己感到遗憾。可怜她花样年华的小小女子,一生却只配为垂垂暮年的男人当一个妾室。
“谢公子。”盈盈停在谢添身侧,轻轻唤了一声。“如今家中无人,不知公子莅临所为何事?”
谢添眉头微蹙,仍是望着柳清人:“他这样子,还能活到过年吗?”谢添给出的时间太过具体,盈盈当即心里咯噔一声。强压下心中的惶恐,盈盈自欺欺人的说道:“公子言重了,老爷还未到那个地步。”
谢添横刀立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审犯人似的盯着盈盈:“严不严重,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如今的主子是谁?是高承厚,还是沈青寻?”谢添一句话直击要害,盈盈瞬间慌了神态。她确实没想到,谢添竟能领悟到这一步。见盈盈不答,谢添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猜,你的主子从一开始就是沈青寻吧。高进,或者说高家,只是被沈青寻操控的傀儡而已。”高承厚当初能顺利的接管了高家,背后很大的原因就是有沈青寻相助。或许是看到了高进的人生已经走到穷途,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沈青寻起了换人的心思。那时候的京都城,高承厚是最好的替代人选。他有足够的野心,也有足够的恨,沈青寻恰逢其时的对他招了招手,足够令高承厚产生动摇。
谢添见盈盈不语,耐着性子继续说道:“当初你死乞白赖的跟随我进谢府,只怕也是得了你主子的授意吧。或许也不只是你,未名居上你的那些姐妹们,都是使用了各种手段,跟随那些去消遣的大臣下了船。”若非是蒋楚河和宁五郎查出了几位大臣的内宅都与未名居有所牵扯,谢添也决计想不到这一点。他生于赤西侯府这样的显赫之地,行事秉承父辈的磊落,不屑搬弄权术。可虽不屑,却并非不懂。许多蛛丝马迹串联在一起,足够拼凑出事情的真相。谢添抬手弹了弹靴子上的灰尘,似笑非笑的睨着盈盈:“当初你为了留在谢家,特意拿出了一份名单。如今那名单上的一多半大臣都得了病,可见不是巧合。”
谢添一口气掀了盈盈的老底,她却反而镇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