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回程途中,与柳忱感叹道:“他这般态度,倒与传言相差甚远。娘子方才那般唐突与他直面,我还真有点怕他动手。”
“谢家的人,自不会差的太远。”柳忱面含微笑,轻轻摆着团扇,脑海里却蓦然浮现出另一张脸来。乍看之下,那人的五官与谢添有六分相似,只是比起谢添的冷厉和尖锐,那人气质要温柔许多。当年华阳道上,那人与柳忱初次谋面,望见她这样不堪的一张脸,那人只是愣了愣,笑着与柳忱说道:“抱歉,我吓到你了。”这句话与谢添的‘是我唐突了’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分明是被她的容貌吓到,却偏偏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无声无息之中维护着她身为女子的尊严,温柔的令人感动。
柳忱轻轻挑开马车后壁的帘子,但见绵绵细雨中,谢添腰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的十分从容。他走的很慢,慢到很难让人察觉,他原来是个单腿落了残的瘸子。
一场小小的意外耽搁了些许时间,马车慢慢悠悠的穿街过巷,半个时辰后,停在了柳府门前。许酒跳下马车,刚想上前叫门,却听柳忱隔着帘子吩咐道:“正门若是未开,咱们就去走侧门。”柳家家规森严,除了一些必要的节日之外,妾室和庶出子女一律不得从正门入。柳忱回府的消息早已着人回来传达,如今两扇大门仍旧紧闭,多数都是主子下的令。
许酒闻言神色一冷,终是什么都没说,牵着马车走到了柳府的侧门。正如柳忱预料的那般,侧门果然已经敞开,门外站着几位使女婆子。为首的婆子约五十来岁,穿着一身极体面的衣服,手腕上套着一只窄条银镯子。看见柳忱走下马车,那婆子连忙笑吟吟的迎上前去,行礼说道:“得知娘子回府,咱们夫人可是高兴坏了,这回儿正在里面忙着为娘子布置晚宴呢,特特吩咐奴婢来接娘子入府的。”顺手接过柳忱手上的包袱,婆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柳忱的脸,笑容越发深邃了些:“小十年没见了,娘子真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瞧瞧这眉眼,多像咱们大江夫人呐!”
婆子口中的大江夫人正是柳忱的生母,亦是曾名动京华的第一美人。当年柳忱的父亲柳清人爱慕大江氏绝美的容颜,不顾与她妹妹小江氏的婚约,一心想要求娶。后来三番五次闹的太过,江父为保住两位女儿的名声,只得让姐妹两个一起嫁了。原定是由姐妹两个做平妻,后也不知何处出了差错,小江氏被抬为正妻,大江氏屈居妾位。或许是由此落下了心病,诞下柳忱之后,大江氏身体越发不济,没两年就去了。听闻婆子提及母亲,柳忱神色微暗,面上不显,笑着说道:“妈妈好眼力。”那婆子得了恭维,越发高兴,一路欢快的引着柳忱往内院去了。
柳忱五岁离家,如今十五岁,满打满算正好走了十年。同十年前相比,这座府邸倒是没什么变化,无非就是屋檐瓦舍陈旧了些,庭中树木粗壮了些。至于这府里的人,却似乎都比十年前要矮了些。十年前她还是瘦瘦小小的一个娃娃,无论看谁都得仰着头。而今她长成了大人,这府里的下人却都一个个卑躬屈膝起来。一路所经过之处,但凡遇见了下人,无不是规规矩矩的低头唤她一声:“二娘子。”
虽为庶出,她母亲也是依着夫人的礼节堂堂正正的被迎进柳府,虽说眼下的身份是低了些,却也受得起下人的这一声称唤。柳忱一路行的端庄矜持,虽在外漂泊十年,然而府门的规矩却一点都没落下,看起来与经年累月养在府中的女子没什么差别。
便这样一路庄重的行至旻香馆,柳忱尚且没踏入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欢快笑声:“忬儿能有幸被太子选上,咱们柳家可真是八辈子积下来的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