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江阿璋紧闭双眸,咬紧牙关,忍着膝盖处传来的酸麻肿痛,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疾步声,以及男人贯耳的通报声。
“报!顾大人已到!”
尾音落下之时,一道沉重而缓的脚步声踏进江阿璋心中,铸印局的顾玄晖来了。
她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已将原身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终是从点点小细节中,看到这人身影。
一次是原身幼时参加京都篆刻大比时,这人险胜原主获得大比桂冠,还有一次是原主爷爷六十大寿,这人代替顾家前来送寿礼。
原主从未与顾大人言语半分,只听人说,此人冷漠不近人情。
思绪间,江阿璋侧脸鞭痕被一道凌冽之风抚过,隐隐有镇痛之效,她抬头望去,是一道暗红身影从她左侧越过,如雪松般直直立于她左前方,在她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顾玄晖:“徐大人。”
江阿璋听得那人声音喑哑粗糙,与印章厂长期打磨印章之人的声音一般,却又带着一片清冷之意,令她浮躁的心头瞬间冷静下来。
徐大人:“顾大人好久不见!”
透过顾玄晖的身形,她隐隐看见那位冷面大人,唇角竟勾起一抹浅笑,起身踱步到顾玄晖身侧,邀他来到案前,左手撩起右手的宽大袖袍,并掌朝向桌案上摆好的数张借条,以及印章。
徐大人:“还请顾大人帮我掌掌眼,这借条上盖的印章与江氏所刻印章,可有分毫分离之差?”
顾玄晖:“好。”
江阿璋瞧了心中不免对比起来,一山更比一山高冷。
不出片刻,那清冷之声再次响起。
顾玄晖:“大抵一致。”
清冷尾音才落,江阿璋心中咯噔一下,继而见到债主与顾主们齐刷刷的面部变色,正要张大嘴巴开始怒骂,撕咬她时,那清冷声音如冰山般响起,将紧张氛围瞬间冰冻。
顾玄晖:“刻法不同”
债主与顾主们齐齐憋回那句含在舌腔中的言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好不精彩。
此时此刻,江阿璋心中泰山才稳稳落下,轻轻呼出胸中郁气,有救了。
“多谢顾大人。”徐大人朝顾玄晖颔首致谢,随即半敛眼眸瞥向江阿璋,观察她的面部神情,并无丝毫逃脱的窃喜之色。
“告辞。”顾玄晖微一颔首,便向徐大人告辞离去。
顾玄晖转身瞬间,英俊硬朗的面庞映入江阿璋感激的双眸中,旋即冷冷错开,仿佛看到路边的石头,落叶般,毫无感情,一步一步越过她,带起一阵清风,离开审讯室。
江阿璋垂下眼睑,抬手摸了摸微凉的耳垂,心中暗道,果然冷漠。
“把江氏带下去。”徐大人朝狱卒挥手示意,随后坐回桌案后。
就在狱卒拽起江阿璋双臂之时,跪在她右侧的陈氏,猛然抬头,厉声大喝。
“大人!六小姐与顾大人是旧相识!”
所有人皆是一惊,包括方才跨出审讯室的那抹暗红身影。
那狱卒离陈氏最近,惊得他拽起江阿璋的手微松,她酸麻肿痛的膝盖重重磕在石头地面,痛得她想喊娘,这陈氏早不喊晚不喊,偏偏在她快起来时整这么一出!
“证据。”徐大人眼中迅速浮现一抹诧异,他可不信,全京都女子都不敢靠近的铸印局长,怎会与她人有牵连。
“证据,证据,六小姐曾赠与顾大人一枚肖形章,刻着顾大人的生肖。”陈氏清秀的面庞满是厉色,如今小姐成功翻案,付光嘱咐她的任务也失败了,不如破釜沉舟。
江阿璋赶紧在脑海中翻找,记忆中,原身只为未婚夫刻过肖形章,陈氏又在说谎。
江阿璋:“那你说说,我刻的什么生肖?”
“虎,我记得很清楚!”陈氏望着徐大人,始终不与江阿璋对视。
江阿璋:“大人,确实是虎,但那是送给未婚夫付光的章。”
徐大人大手一挥,“传付光。”
衙役得令,立即躬身退出审讯室。
徐大人:“陈氏,可还有要说的?”
陈氏看了徐大人一眼,不再做声,继续压低头颅。
江阿璋不解,在原身记忆中,陈氏与她同吃同睡,感情甚好,为何屡屡陷害?
半盏茶后,衙役慌张回报,“大人,付光已于三月前消失不见!他的家人声称这段时间,有许多赌坊来要债,共计黄金千两!付府即将破产!”
衙役喘息着说完,立即引起一片哗然,黄金千两!一两银子便够布衣百姓生活半年,众人纷纷向江阿璋投去八卦目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徐大人首个回神,沉声道,“江氏,你可知此事?”
江阿璋一字一句郑重道,“大人,民女不知!”
若她之前不小心做错什么,说错什么,引得大人怀疑,那她岂不是坐稳了制假印章